二、枯葉蝶
登山的時候，樂小霞走在聞人玉景後麵。
看著前麵的三個人：聞人、百琉香、韓文，她悄悄皺著眉：為什麽會這樣咧？
為什麽咧？因為她自小在滿是大山的地方長大，這種地方對她實在太小兒科了，別說一些比較陡的地方她沒任何壓力，就是叫她爬樹，她也能跟猴子一樣一溜煙爬上去摘桃子……
所以，當韓修向她伸出友誼之手的時候，她搖搖頭，像泰山猿人一樣用敏捷、狩獵的身姿，一手握著樹藤迅速攀上90度的長長陡坡，給眾人留下一個英姿颯爽的背影！
好在現在的季節大家穿的都是長袖，聞人拉她們的時候，也隻是抓住她們的胳膊。他其實心裏是惦記她的，隻是兩個柔弱的女子尾隨身側，出於紳士風度就沒多說什麽。樂小霞在他心裏其實是和弱女子沾不上邊的，更何況，人群裏光棍居多，秀恩愛是會受譴責的……
樂小霞“爬行”速度比較快，體力也不賴，憑著這些，雖然她與他被人群隔離了，她依舊有閑心去看風景。山上的霧開始散去，陽光漸漸灑落下來，她出了一身薄汗，心裏卻跟著晴朗起來。這種感覺就像那次體育課一樣，有一種觸動讓她充滿激情。
世間愁苦千千萬，世間美好又何嚐不是呢？流水、山林、花朵、稻田、鳥鳴、音樂、詩篇……
大自然永遠是最包容的存在，萬千萬物，盡在其中。投身其中，如果能仔細體會，再多的煩惱都會被滌蕩得神清氣爽、心曠神怡。她突然想起九歌家裏的那本畫冊，攝影師在後麵寫下的一句話：大自然是我的歸屬……
如果有一天，我們失去了依靠，那麽，就把包容萬千的大自然作為我們身與心的歸屬吧。
她雖沒有太深的體會，朦朧的意識卻讓她漸漸拋開煩惱，投身最美好的懷抱。聞人有時會回頭看看她，雖然她體力好，但心裏也是擔心她會摔跤磕碰的，不過有時回頭，他也隻是想看她一眼。
樂小霞臉上淡淡的紅暈直若飛霞，這轉變他自然是注意到了，於是落後兩步等她。
她一跟上，他就伸出手。樂小霞左右看了看，還是把手搭在他的手指上，笑著一步跨上前去，兩人從“隔離”狀態正式轉入“秀恩愛”狀態。
“你特意等我嗎？”
“嗯。”
“那她們怎麽辦？”她指了指前麵的人。
他笑了笑，拉她站在原地，讓身後的韓修和謝研走到前麵去。
樂小霞悄悄對他說：“你好機智。”
“嗯……對了，剛才在傻笑什麽？”
“我？沒有吧。”
“為什麽會有那麽……可愛的傻笑？說說看。”
“我哪有啊，你……你真是過獎了……”
身後傳來“噗”的一聲，樂小霞一看，是歐尚書。
“你一直在偷聽嗎？”
他舉舉手：“我沒有，隻是忘了把耳朵賭上了。”
聞人幫她撿掉頭上的幹草：“好好回答我的問題。”
“嗯……我想想，我剛才傻笑——呃……是因為……”她其實也不知道怎麽說，靈機一動便伸手指了指路兩邊的野草，“你看它們發芽了，看看，好多新芽冒出來，樹上也長出好多新葉子，我爺爺說，綠色不僅能保護眼睛，還能保護心靈。”
“還有呢？”
“還有，你聽聽，是不是有鳥叫聲，好像是飛過山穀時發出叫聲，有沒有覺得它們很自由很快樂？”
“嗯……繼續說。”
“還有，你看前麵的瀑布，剛才就聽到聲音了，沒想到這麽美——”她快步往前走了幾步，“我們走快點！”
聞人被她往前拉著，稍稍加大腳步就輕易跟上她。
歐尚書感歎道：“之前還覺得他們在一起怪怪的，現在忽然覺得挺般配的。”
等眾人爬到瀑布之上，都覺得視線開闊起來。瀑布上是一個天然的巨石平台，再多一倍的人也站得下，往上又是一些小平台和小瀑布，到這裏就是他們旅程的終點了。
大多人都隨身背了點東西，樂小霞自覺地跑過去幫忙鋪鋪地墊什麽的，她的書包裏隻背了幾瓶水和一包糖，自然是沒有準備什麽野餐墊。等簡單弄好了一切，家家就坐下來聊聊天、拍拍照什麽的。樂小霞就坐在聞人身邊，一起看瀑布前方的遠山。濃霧已盡散去，青山綠水，迢遞千裏。
百琉香走到旁邊與聞人說話，樂小霞便騰出地方給她，自己隨意地坐在石頭上。她倒不是出於什麽自卑的心理，在她的感覺裏，泥土並不髒，而且石頭本身也挺幹淨。
不過在他們兩人看來大概想法是不一樣的，因為聞人對她的舉動輕微皺了皺眉，樂小霞是沒注意，百琉香是看到了，她也沒說什麽，隻笑著對身邊的人道：“我記得那次大概是在四點一刻吧，那場景真的太美了。”
“什麽？”
百琉香看了看手表才說：“還有五分鍾，不知道今年會不會有那種奇遇。”
樂小霞忍不住問道：“什麽奇遇？你們以前來過啦？”
她沒有回答。
聞人站起來走了幾步，站在樂小霞邊上，淡笑著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瀑布下麵有一顆樹，見過枯葉蝶嗎？”他低頭看她搖了搖頭，又笑著說，“那樹上全是枯葉蝶，等到黃昏的時候會飛上瀑布來……”他說著說著，臉上的笑容漸漸消散，慢慢皺起了眉，似乎陷入了深思之中……
百琉香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一言不發。
樂小霞原本就看著他，忙緊張地問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麽？”見他沒回答，就伸手扯了扯他的胳膊，“聞人，不想說就別說了。”
“哦……枯葉蝶……也不是發生什麽事，就是那些蝴蝶全飛上來了……”
身後突然有人吹起口哨，樂小霞轉頭一看就被驚呆了：正如他所說的，無數的蝴蝶翩翩然地從瀑布底下飛上來，眼前像是漫天飛舞的美麗精靈——
這是何等的景致！樂小霞幾乎要流淚。
百琉香已經站起來，她笑著感歎：“真是太美了！對不對？”
她是朝聞人說的，見他不語又兀自望著前方念著：“枯葉蝶，金黃的樹葉，晨曦吻著清露，殘陽下歡樂地起舞——我一直沿著你的坎途，陪你走出漫漫長路……”
他仿若未聞，卻怔怔地看著前方漫天飛舞的蝴蝶。
突然，有隻黃色的蝴蝶盤旋著落在聞人肩上，樂小霞心裏沒來由的一顫，不由上前牽住他的手。
“聞人……”
“哦。”聞人下意識地握緊她的手，很快臉色恢複如常，他側頭看了他一眼，笑道，“剛才看呆了？”
是你看呆了吧？她立刻笑了：“對呀，太美了，像做夢一樣。”說著，她又注意到方才那隻蝴蝶又落到他肩上，她伸手揮了揮也沒趕走它，依舊落在他的肩上。
聞人見到她的動作，便低頭對她笑。
“哢嚓”一聲，歐尚興趁機拍下一張照片。後來樂小霞就把那張合照放進錢夾裏，有一次被聞人玉景看到，要她扔掉她也不肯。
都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她性子又比較不拘小節，下山的時候一得意忘形便摔了一次，後麵兩次聞人便看得緊了些，每次她身子一斜，就被他抱進懷裏。他第二次抱住她的時候，歐尚書還直嚷嚷：“樂小霞，你故意的吧？”
樂小霞紅著臉從他懷裏出來，笑著說道：“對呀對呀。”
身前身後好幾個人都笑了笑，唯有幾個臉色暗地裏冷了幾分。
韓修拍拍妹妹的肩：“看著點路，別想太多。”
“之前真是看低她了。”等韓修走了，她才淡漠地說。
旁邊的百琉香聞言也沒說什麽。
到度假山莊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下來了。大家先各自回房洗澡，便默契地到餐廳吃晚飯。晚飯分了兩桌，大家一邊吃一邊討論接下來的計劃。
樂小霞得知第二天安排的是露營，忙對聞人說：“我沒有帳蓬，怎麽辦？”
他低頭悄聲道：“我有就行了。”
樂小霞當即紅了臉：“你這老不正經——呃……”
聞人笑個不停，拿著筷子直給她夾菜。
“夠了夠了啦……”
“還想吃什麽？”
“那個……”她用筷子指了指中間那盤炸得金黃金黃的豆腐魚。
聞人一看就拒絕了：“那個不行，我記得你吃了會過敏。”
樂小霞：“……”
他這是記恨呢，還是真以為她會過敏？都怪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