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美麗的詩
周六上午，家裏打了電話過來，樂小霞接起來，把自己的事情一一作了匯報，樂小寶就說爺爺也想她了，現在都要他陪老爺子喝酒了。樂小霞又說起同鄉會的事情，辛小美還幫她挑了衣服，女兒有啥衣服她都清楚。
樂小霞笑嗬嗬地掛了電話，眼睛卻濕潤了。她收拾了下房間，穿著她的藍色碎花連衣裙——正好是她辛小美指定的那件，再搭個米色針織開衫就出門去買菜，吃過午飯後睡了一會就抱著書去圖書館。
多麽簡單而愜意的小日子啊，她是很滿意的。
她走到一慣喜愛坐著的角落，驚喜地發現今天的窗台上多了一盆常春藤。她看了看旁邊兩個窗台，也都放了一盆，在早晨的陽光裏，藤狀的枝條垂在窗台上，嫩綠的葉子長得像楓葉的形狀般清秀雋永，叫人看著就歡喜。她翻開一本書，上麵的詩行映入眼簾：
有時候，鄰家的鴿子落在我的窗台上
咕咕地輕啼
窗口的大楊樹不知不覺已高過了四層樓的屋頂
它們輕繞那些樹冠又飛回來
陽光在蓬鬆的羽毛上那麽溫柔
生命日複一日
……
樂小霞翹著嘴角愉悅地從一行看到下一行，圖書館翻頁的聲音似乎從遠遠的地方傳來，那紙張交替的聲音，像一首夢幻的催眠曲，帶著所有人走進一個個迷離的時光裏……
九歌正從書中睡醒，揉著惺忪的眼抬起頭，隔著兩張桌子看見她，仿佛失了魂般。
為什麽躲到這裏，還是能見到她……為什麽我非要躲到學校裏？
他呆呆看了半晌，身邊的高子語捅了捅他的胳膊才把他的魂拉回來，高子語用眼神示意他看旁邊。
“九學長！”
九歌還沒抬頭，就有兩杯奶茶放在他們麵前。
是兩個卷發的女孩子。
九歌作勢就要走，那兩個女孩忙擺擺手：“九學長，你坐著，我們隻是請你們喝奶茶，還有事就先走了。”
高子語假裝挽留：“沒事啊，不用急著走啊。”換來九歌瞪他一眼。
等兩個女生一步三回首地離開後，九歌才拿本書遮著臉，像做賊似的溜出圖書館……身邊的高子語一臉不解加古怪地看著他的動作，跟了出去。
“部長，您老最近是怎麽了？”
“沒事。”
“沒事你剛才躲什麽？”
“沒有。”徑自向前走。
“部長……你錢包掉了。”
“沒帶。”
靠啊……
四點的鍾聲敲響的時候，樂小霞回了趟宿舍，梳洗一下，提著辛小美做的單肩布包就出門了。
因為頭一次去市區，她找暮朝朝研究了下路線，打算坐公交去，中間還得轉趟車，所以樂小霞把時間留得充裕了些。找到鑽石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很餓，在附近買了麵包啃下去，才慢慢往廳堂裏走。
這是她第一次到這種地方，大廳的水晶燈晃得她眼花，也讓她的眼睛為之一亮。她記著林伊人的話，不要看到男的就叫小哥兒、小夥子。所以她慢慢地走到櫃台，禮貌地問：“先生，請問606房怎麽走？”
“小姐，您說的是606包廂嗎？”
“嗯。”
帥哥給她指了指電梯。到六樓的時候，電梯門一開，五花八門的音樂就爭先恐後地鑽入耳朵。樂小霞鎮了鎮心神，走到一個美女身邊：“小姐，請問606包廂怎麽走？”
“請跟我來。”
樂小霞跟在後麵，美女那精致的麵容、窈窕的身材差點沒讓她流口水。
服務員把她領到606，時間差不多七點半，她很準時。可是站在那扇流光四溢的門前，她抬起的手卻似乎沒有力氣將它推開。她很想念家鄉，但林伊人說這是整個市裏的同鄉會，她更想念家鄉的人圍爐夜話的場景，但是無孔不入的音樂和燦爛奪目的水晶燈卻讓她一時無法思考。這是她不熟悉的地方，不熟悉的人，不熟悉的氣息……
門終於推開了，但是是從裏麵推開的。
“你是？”
“樂小霞。”回答得沒有遲疑，聲音也夠大。
樂小霞被熱情地引進去，坐在一處皮革沙發上。包廂裏坐著許多男男女女，樂小霞努力想看清他們的臉，可是燈光五彩變幻，她5.3的視力也看不清楚這些同鄉人的臉。
不過尷尬並沒有持續太久。到八點的時候，有個男生站到麥克風前，自我介紹：“大家好，我是大三金融係的鄭宇塵，很榮幸能為大家組織這次活動。”
“我叫鄭裴容，大三，專業是所謂的挨踢‘IT’，跟身邊這位是高中同學……”
現場都鼓起掌，樂小霞也笑著鼓掌。
第一個環節是自我介紹，樂小霞聽不太清楚，記了這個又忘了那個。唯獨鄭宇塵、鄭裴容這兩個名字記住了。因為他們是活動組織者，出場率最高……
等到樂小霞自我介紹的時候，鄭宇塵卻提出要讓她多說一遍，樂小霞隻好重複：“大家好，我叫樂小霞，大一中文——”樂小霞話還沒說完，鄭宇塵就搶著說：“樂小霞她是容城學院的，我們這幫人就她一個在容城哈！”
樂小霞靦腆地笑了笑，低頭坐下。
旁邊一個女生就說：“樂小霞，容城都是土豪級啊，什麽時候帶我們去玩玩？”
樂小霞隻能點頭。
又有個女生冷冷地說道：“容城誰稀罕，就一幫有錢人在那炫富。”
樂小霞小聲接口：“也不是這樣的……”這聲音她記得，名字叫許揚揚，她自我介紹的時候，一個字一個字從牙間蹦出來，雖然崩緊一張臉，大家還是笑場了，都管她叫“喜洋洋”。
一個瘦小的男生也問：“樂小霞，你家也很有錢吧？”
“我家很窮的。”
“裝吧。”對方依舊一副笑臉，“你們有錢人都喜歡說自己窮。”
那個冷冷的女聲又響起：“又不會要你家的錢。”
鄭宇塵大概聽到幾句，就過來打圓場：“你們別光聊天啊，喝酒唱歌嘛。都玩得開心點。”
他算是眾人裏長得好看的，又是學長，說的話大家都附和，幾個人就跑去點歌，喝酒的也開始喝酒，樂小霞鬆了口氣。
鄭宇塵搬個凳子坐在她身邊：“你別介意，大家都跟你說著玩的。”
“嗯。”樂小霞點點頭，“謝謝你，鄭學長。”
“謝什麽？叫我宇塵就行了。”
“那怎麽行？”
鄭宇塵故意板起臉：“怎麽不行？大家都是老鄉，我們那又不興叫什麽學長學長的。”
“那好。宇……宇塵。”樂小霞剛叫出口自己就笑了。
“就該這樣嘛。”
樂小霞這才感覺自在了些，就抬頭看大家唱歌。
場中鄭裴容正給大家帶頭唱歌，一首《黃昏》被他唱得情深蝕骨。樂小霞不由盯著屏幕上的歌詞看，就突然想起家鄉的黃昏來，那田野裏飄出的香氣……在這裏卻是很久沒有感受到了。
正在神遊天外，有人推了推她：“在想什麽？”依舊是冷冷的聲音，但語氣裏似乎比之前多了一絲真誠。
“沒什麽。”
“不去唱歌？”
“我不會。”
她似乎想了想，才開口：“你家真的很窮？”
樂小霞沒想到她又提這個，隻點點頭，想了想，才問：“你信嗎？”
她看著她一會，才點點頭：“我信了。”
樂小霞真誠地說道：“喜洋洋，謝謝你。”
許揚揚抽了抽嘴角：“叫我揚揚好了。”
“揚揚。”
樂小霞又問：“你想家嗎？”
“剛上大一的時候，想。你呢？”
“我想。”樂小霞眼神都亮起來了，“我想我爹娘，想他們做的菜，想我爺爺，想家裏的糯米酒，還想我家的院子，院子裏種的菜啦、蘿卜啦，還有花，月季花、茉莉花、藍石蓮……”
許揚揚這次是真的信了，她對一開始說的話感到抱歉：“樂小霞，對不起。”
樂小霞搖搖頭。她不知道為什麽希望別人相信她家是貧窮的，或者，實際上隻是希望別人能相信她說的話、相信她這個人吧。
她隻知道她跟容城裏的人不一樣，條件不一樣而已，而條件可以自己去創造。她的平凡還是貧窮都需要得到肯定，她心裏十分確定著這樣的事實：這當然不算光榮，也絕不可恥。
樂小霞最後拗不過主持人的要求，就上去唱了首閩南歌。
“……火車已經到車站，阮的心頭漸漸重，看人歡喜來接親人，阮是傷心來相送……”
一曲終了，大家鼓掌的同時，表情古怪，隻有鄭宇塵和許揚揚誇她唱的好聽，樂小霞對自己的表現也挺滿意……
到中場的時候，大家開始喝酒，樂小霞興致不高，肚子也餓了，靠吃點果仁花生米，幾杯下去胃都開始翻滾，喝了酒大家也放開嗓子嘶吼……包廂裏男生開始抽煙，連洗手間也是煙霧迷漫，樂小霞喉嚨一陣不適，忙到門外透了透氣，果然就好很多。
喝啤酒就是麻煩，樂小霞開始問報務員找廁所。包間很多，公共廁所還得走上一段，直角拐個彎才到。樂小霞解決了生理問題，就一邊看著兩邊的裝潢一邊磨蹭著往回走。
走到一個包間，裏麵突然傳來一聲男人的怒喝：“敢走試試！”
接著門就彈開，一個女人大力摔出門來，高跟鞋也掉了一隻，正在樂小霞腳下。樂小霞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故嚇了一跳。等回過神來，就彎腰把鞋子撿起來，伸手想去拉那個女人。不料門又打開，走出兩個男人，一個光頭，一個半臉的胡子，看起來醉得不輕，搖搖晃晃的。門裏邊還站著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正眯著眼小心往外瞧。
樂小霞不覺退後幾步，卻不知道為什麽站在那裏。女人正想爬起來，那光頭男猛地彎腰捉住她一隻胳膊，另一隻手朝著她的臉狠狠扇去。隻聽響亮的一聲，剛站起來的女人，不——大概還是個女孩子，整個人晃了晃又要倒下去。光頭男一把摟住她，要把她拖回包間裏。
女孩的妝已經花了，頭發也濕漉漉的，像是被水還是酒從頭淋下去。身體一被抱住，她一張口就狠狠咬在那人身上，疼得光頭男直叫。那半邊胡子忙過去要掰開她的頭，可是咬得太緊，隻好改抓她的頭發，也不顧她疼不疼，直接往後扯……樂小霞渾身顫抖，分不清是因為害怕還是憤怒！
女孩的頭發被抓掉許多，終於受不住疼鬆開口，光頭男趁機把她摔在地上，就伸手去撥她的衣服。這麽冷的天，她身上隻剩一件細肩帶的亮片連衣裙，光頭男一把扯開她的衣服，露出裏麵的內衣，一邊喊著“賤人”一邊把肮髒的手落在她胸前……
後麵的西裝男似乎說了句什麽，那個大胡子把門打開，光頭男就直接拉住女孩的胳膊把她往門內拖……
“住手！”樂小霞牙齒都在顫，她忍了許久的聲音終於化作一道尖銳的咒罵，“你們這群畜生！”
門口幾個人似乎愣了下，馬上就向她走過來。
樂小霞轉身就跑，可惜離得太近，她雙腿又抖得厲害，沒跑出多遠就被堵上了。
“哪竄出來的小三八？”大胡子一手抓住她，拉到光頭男麵前。
“放開我，豬狗不如！”
“一個做雞的還給老子裝處兒！”大胡子正抬頭想打她耳光，光頭男卻看著她，一臉猥瑣地笑了：“把她也弄進去。”
樂小霞左手拿了右手上的高跟鞋，在對方轉身的時候，照著那人就打！大胡子沒想到她這麽強，冷不防被胡亂打一頓，那長長的細跟打到身上疼得一抽一抽的，連手也鬆開了。一邊的光頭男看著怒了，立時搶了那隻鞋扔在地上，故伎重演地把樂小霞也扇倒在地上。
樂小霞隻好扯開嗓子呼救：“救命啊！救命啊！有畜生殺人了！快報警！救命啊……”
“誰敢報警老子弄死他！”
這下是徹底激怒他們了，兩個人那架勢怕是要打死她了，樂小霞看到走廊拐角處有服務生在那，又對著那邊狂喊“救命”，結果被光頭男一瞪，直接縮進去不見了蹤影。
樂小霞聲音都有點聽不清了，她一直反抗，就是希望拖延時間，一方麵也是寧可對方打她，也不願意受到羞辱。
九歌看到這一幕的時候，眼都紅了——那兩個人正伸著腿往地上的女孩身上踹，他想不起要不要躲著她了，也不管身後的人拉他，整個人像變了個人一樣直接撲過來就打，高子語看拉不住他，也不管了，衝過去先打再說！
樂小霞正看著遠處發呆，從她看到服務生逃走之後就沒什麽力氣喊“救命”了。身上挨了幾下之後，除了護著頭，她也不知道該做什麽，腦子就迷迷糊糊地想起家裏的人，樂小寶、辛小美、爺爺、村長……
正不可思議地神遊，身上突然就沒了疼痛，樂小霞還沒看清楚就被抱進懷裏，並迅速放進旁邊的包廂帶上門……
包廂裏突然就安靜了，十幾雙眼睛盯在她這個不速之課身上。樂小霞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想笑。她撐著身體，打開一條門縫，看到眼前的場景，不禁低呼：“九歌……”
她以為是警察來了，沒想到是九歌和另一個人。可是她原以為那個包間隻有光頭男他們三個，沒想到這個時候又多出三個來。樂小霞一著急就想出去，一下子就被人拉住了。身後的陌生人拉著她：“你別出去，出去也是累贅，會拖累他們。”
“你們那麽多人，幫幫他們好不好？”
陌生的年輕人轉身看了看夥伴，大家都沉默了。他壓低聲音無奈地說：“我剛才報警了，再等等。”
樂小霞也不管了，直接開門往外跑。她不是去打架，是去606搬救兵！樂小霞往前跑，突然就被一個拉住，兩個人差點沒摔地上。
“樂小霞，你這……”
“快！快去606，叫他們，有人打架了！”
“打架？”別人打架我們去幹嘛？
猛地推開606：“學長！學長們為了救我打架了！快！快去幫幫他們！要被打死了！”
大家看到樂小霞青腫的臉就信了，鄭宇塵想了想就鼓動大家去看看，這一看，竟然是九歌，鄭宇塵馬上喊了聲：“上！”
一群人就打作一團，沒多久那幾個混混就趴地上起不來了。
樂小霞一看到對麵高子語嘴邊帶血，忙走過去，手上拿著一條粉嫩嫩的手帕要幫他擦。九歌站在旁邊看了，下意識地伸手拉住她，大概力氣用得大了些，樂小霞就直直撞進他懷裏，九歌愣了愣，隻覺得臉上發熱，就別開眼睛。樂小霞抬頭，這一看心裏就慌了，他右邊額上不知道被什麽撞破了，血流了半邊臉，看起來血腥可怖，白襯衫上也帶著點點血跡。樂小霞也沒注意到自己在他懷裏，拿著那塊粉嫩嫩的手帕就仰起臉幫他擦血……
九歌看著眼前那張臉，頭發淩亂，臉色蒼白，一對睫毛黑黑長長，鼻翼的線條溫柔，雙唇如她嘴角沁出的血絲般鮮紅。樂小霞手在眼前微微顫抖，他想伸手握住，身體卻緊張得一動也不敢動。
“九歌，還有哪裏受傷了？”
沒有回答。
樂小霞這才發現左邊的胳膊被他攥在手裏，掙了掙，又緊張地問：“學長？你這是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九歌被她晃了晃，待回過神來，猛地一把丟開她的手，匆匆轉過身去大步走出去，左邊的臉紅得可以跟右邊的相媲美，才走了幾步，又覺得腳下好像生了根一樣再也走不動了，正好瞥眼看到扔在地上的外套，心裏一鬆，撿了起來，又慢慢走回去。
幾個店裏的人從他身邊匆匆走過去。等他慢慢挪到門口的時候，樂小霞已經在包廂裏了，鄭宇塵跟他打了招呼後，看他愛理不理的樣子，就跟一邊的高子語聊天。
九歌默默地看著裏麵，一雙眼睛似乎無法從樂小霞身上移開。她身上淩亂不堪，頭發也亂糟糟的，正脫下自己那件米色針織開衫，往沙發上坐著的女孩身上套，女孩胳膊上青紫一片，樂小霞大概是怕弄疼她，在套袖子的時候動作都是小心冀冀的，坐在沙發上的女孩本來有點抗拒，突然眼睛睜大幾分，然後便沒有再抵抗，一臉平靜地看著她，樂小霞伸手擦了擦眼淚，幫她穿上衣服，梳理頭發，擦臉、擦手……臉上溫柔的笑意，在他眼裏簡直如觀世音再世般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九歌雙手扒在門框上，那雙眼睛好像長在樂小霞身上一樣，那小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高子語好像突然發現了一件天大的秘密一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不是吧……高子語忙用身體擋住眾人的眼神，雖然未必有幾個人會注意到他，不過鄭宇塵那探究的眼神他卻是看到了，雖然不明白有沒有什麽深意。難道鄭宇塵在追樂小霞？
正想著，沙發上的女孩已經走出來了，樂小霞在她後麵，對她說：“一起去吧？”
女孩沒有說話。
樂小霞沒有放棄：“去醫院看看，看起來挺嚴重的。”
女孩回頭看了她一眼。
“那你自己一定要去看看。”
樂小霞不由自主地跟著她，女孩側了側頭：“謝謝。”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老板肯出麵，自然就不關他們的事了。事情也沒有太壞，大家便決定各自回學校的醫院把身上的傷處理一下。臨了鄭宇塵告訴她到時校運會再把通訊錄給她。九歌自然是送樂小霞回校。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夜風吹過來，樂小霞真是饑寒交迫。九歌看她一身幹淨的小碎花裙被弄得髒兮兮的，又冷得直搓胳膊，再也忍不住了，幾步走過去把手裏藏藍色的外套遞過去：“給你。”
樂小霞回頭看他，他已經走到前麵去了。
高子語在一邊笑：“他這是害羞了，我就沒見過他肯把自家外套給女人穿的，你啊，別傻笑了，趕緊穿上吧，隻顧著照顧別人，看你都抖得跟發動機似的！”
“哈哈！學長你真逗啊。對了，這位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啊，您高姓大名咧？”
“鄙姓高，名子語，樂小姐不嫌棄叫我子語吧。”
“好啊好啊！”
兩個人說笑著，九歌便把車倒出來，抬頭一看，樂小霞穿著她的外套，兩根胳膊長長地垂在兩邊，連著走路像隻企鵝一般，九歌看著賞心悅目，彎了彎眉眼，打開車門叫她：“快進來。”
門一關，車上“嘀嘀嘀”地響，樂小霞想起頭一次聞人玉景送他回學校的情景，伸手要去係安全帶，可是一看，兩邊袖子都太長，手都被擋了，她隻一隻手捊著另一隻胳膊的袖管……
九歌在一邊看了一會，笑著囔了聲“笨蛋”就欺身上前，拉過安全帶“啪”的一聲係上，後座傳來高子語一聲悶笑。
到了校醫室，三人處理完傷口，樂小霞才發現自己腰和腿都淤青了幾處，腿上那處估計踢得太重了還隱隱滲出血絲，現在心情一鬆下來，輕輕碰觸都覺得疼。
高子語坐在九歌旁邊，相對九歌那身上的傷，他實在是慚愧得很。可惜當事人除了偶爾上藥“啊”一聲，眼睛一直都帶著明朗的笑意。
高子語就說：“我看再讓你打一百遍也不解恨。”
“廢話！”想了想又說，“你看到沒，那傻丫頭自己衣服都脫給別人穿……”
“你當人家都像你……”
“子語，你看她穿我的衣服沒？哈哈！太可愛了……幹嘛這樣看我？”摸了摸臉，“是不是毀容了？嚴重嗎？快借個鏡子給我看看……”
“哪來的鏡子？”
“找護士啊。”
高子語搖了搖頭真的去找護士借了麵鏡子，回來的時候床上的人卻不見了。不用猜也知道去哪，於是轉到隔壁，那家夥果然扒在人家床邊問東問西的，一臉紅暈尤不自知。
樂小霞回到宿舍已經是半夜了。她實在是累壞了，身上又疼，沾到床上就睡著了。
九歌哼著小曲打開家門，沈駿正從書房出來，一看見他就要拿起電話，這架勢……是要報警？
“爸！”
“你閉嘴！誰是你爸！長這麽醜還敢冒充我兒子！”
“爸……”
“你別過來啊，管家！管家！管家！”
“哼……”低頭往房間走。
“咦……”沈駿朝剛進來的管家指了指那個少年：“管家，你看看那個是我兒子嗎？”
管家：“應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