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什麽是比能再見到他,能狠狠將他踩在腳下蹂躪更能泄他心頭之恨的?路理臣重重一拳砸在了冷硬的地板上。

黃昏將至,路理臣離開了水墨蘭廷,回到了學校。既然還沒有動靜,那他就暫且做個乖乖好學生,靜觀其變吧!

今日傅成溪不在,空曠的宿舍裏隻有或快或慢的敲擊鍵盤的聲音。路理臣獨自悠閑的玩著各種各樣幼稚而索然無味的遊戲,忘記陰謀,忘記肮髒,忘記這城市的喧囂。

他正用平板玩象棋時,手機“嘟嘟”的響了兩聲。他回頭看了一眼,又繼續玩,直到將網絡對手殺的片甲不留,一舉吃了對方將帥。才慢吞吞的拿起手機,陌生的號碼。

點開短信箱,一條未讀短信:“路理臣同學,我是阮箏,今天是我的生日,希望你能來次元天堂參加我的派對。……”後麵是詳細的地址。

阮箏的生日?想到那孩子幹淨明媚的笑容,路理臣不自覺的嘴角揚起一彎弧度。那要帶個像樣點的禮物啊!次元天堂的話,是誰家的產業?路理臣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就豁然開朗般倏地站了起來。還能是誰家的?不就是他路家的?嗬嗬,他是故意挑的還是正巧了?

去浴室胡亂衝了個澡,便在衣櫃裏找出一套白色的禮服,內襯了一件寶藍色襯衫,穿上後看起來瀟灑又精神。略長的頭發在眼睛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墨染的眼更是如水墨暈染般清逸而深遠,這就是年輕的好處,怎麽樣都是好看的。

八點鍾開始,他看了看時間。還早,送什麽禮物呢?債要償,他知道。所有前世欠他的,他都會盡量在這一世以一切方式彌補。

他看了看手上的寶鉑,這樣的東西,對於一個十六歲的學生來說,有點過於富俗。白色的表腕讓他忽然想起自己前幾年淘到的那樣東西,他打了個響指,便按下了號碼,吩咐管家將東西送來。

七點一刻的時候,路理臣已經帶著他在奢侈品店裏包裝好的禮物,開著跑車,優哉遊哉的行駛在城市的霓虹燈下。翻開手機,赫然看到好幾個未接來電和短信。

又是陌生號碼?他路理臣的手機號什麽時候成公共信息了?他無奈的笑了笑,能拿到他號碼的自然不會是什麽閑雜人等。他狐疑的打開短信:

第一條:如果今晚無事,希望你能來“夜色”,我想和你談談。

路理臣皺了皺眉,他事兒多呢!

第二條:今晚九點,夜色見。

他同意了嗎?路理臣撇了撇嘴,直接刪掉。

第三條:今晚九點,夜色見。

第四條:今晚九點,夜色見。…………

同樣的短信總共發了九條,就當路理臣不耐煩的要扔手機時,一條讓人耳目一新的消息跳了出來。“理臣同學,真是不好意思,你在學校嗎?在的話,可以來醫學院宿舍樓,接下我嗎?”

是阮箏。在學校?他想了想就回了一條短信:“十分鍾。”

發完就將手機丟到了副座上,掉了車頭就往學校的方向快速駛去。今天的小壽星可不能讓他遲到了。

十分鍾後,宿舍樓下便是倏地一聲刹車。阮箏穿著白色的套頭T恤,站在一棵梧桐樹下,昏黃的路燈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讓人有種想要保護的落寞。

他就那樣靜靜的站在那裏,微笑著看那輛招搖的白色跑車,帶著一陣勁風穿過校園裏的水泥路,停在他前麵二十米遠的地方。明亮清澈的大眼在黑夜裏閃爍著不知名的光,很久之前,他就想象過,是否有一天,他和他,會有這樣的場景出現在他的青春裏。如果有,他將一生銘記。

白色的皮鞋從車內探出,阮箏看到那個讓全校女生都尖叫的男人優雅的從跑車裏下來,白色的西裝在燈光下顯得神聖。他從容的步伐使他像是一隻神秘優雅的白貓,一步一步,迷惑著眾生。

路理臣走到阮箏的麵前,雙手插著口袋。看了下這個瘦弱的少年,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色短衫,皺了眉,“快秋天了,不冷嗎?”

阮箏搖搖頭,他想說,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全身都充滿著熱力。不過他不能說,有些感情是不能宣之於口的。這層紗一旦捅破了,或許,就什麽都沒有了。這樣就好,他接受他的溫柔,接受他的好。

看著少年澄澈如鹿的雙眸,心裏頓時一片柔軟。他曾經也想象過,如果他能有一個弟弟,一定也是要這樣的。路理臣伸出一隻手,搭上了阮箏的腦袋,輕輕揉了揉他柔軟的頭發。便搭著他的肩將他帶到了車邊,從車裏拿了一件風衣丟給他,“穿上,等會兒會冷。”

“嗯。”阮箏點點頭,將風衣套在了身上,明顯大了不止一碼。不過他還是很開心的將它緊緊裹在了身上,爬上了跑車。

“理臣,我可以這樣叫你嗎?”阮箏試探的問了一句,不過不知道為什麽,他一點也不擔心拒絕。就好像他認識路理臣後,發現他與眾人口中形容的完全不同。除了他英俊,富有,他並沒有看出他的狂傲,他的風流,他的一切傳聞中負麵的形容。

所以他能鼓起勇氣請他參加派對,鼓起勇氣,在派對即將開始前故意叫他來接自己。而且如同他預料的,路理臣連疑問都沒有,就過來了。

“可以,”路理臣踩上油門,車便嘩然的向道路深處駛去。“不過,你要叫我哥,我或許會更開心。”路理臣笑了笑,輕鬆地,不帶任何心計與偽裝。

阮箏愣愣的轉頭看他,有些快樂又有些傷感的低下頭。輕輕說,“嗯,理臣哥。”原來,他是把他當弟弟。

“對了。”路理臣忽然想到什麽,他空出一隻手,在車裏摸索了一陣,就掏出一隻寶藍色絲絨盒子遞給阮箏。“你的生日禮物,Happybirthday!”

阮箏沒有想到路理臣會送他禮物,愣了半晌才接過來,“謝謝。”他看著這個手掌大小的藍色絲絨盒,沒有猜測著裏麵會是什麽。隻是忽然覺得鼻頭泛酸,他將風衣更緊的裹在身上,這些,曾經在夢裏都是奢侈的。

可能是路理臣的示好讓他措手不及,他開始有點不真實的錯覺,他看著身邊認真開車的男人,有點恍惚。

他想起多年之前的一次宴會上,那時的阮家還沒有沒落。他還小,跟著爸爸去參加宴會,然後就看見了那個光鮮的,意氣風發的少年。他簡直是整個宴會的焦點,他漂亮,聰明,頑劣,任性,可是偏偏每一點都讓人忍不住喜歡,尤其是他是路家的獨生子,唯一的路少。

他永遠是眾星捧月的,周圍的人都是暗淡的星辰。那時,他就希望能認識他,結交他。可是,很快,阮家就破產了,他再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在宴會上尋找他的身影。隻能默默的在某個路口等待他的路過。

懂事後,他不止一次埋怨自己,為什麽他不是女生,為什麽阮家要沒落,為什麽他們的鴻溝那樣遙遠?

可是這些,路理臣都不知道。他隻是當他是個跳級的怪人,不懂事的孩子。所以,他才會關照自己嗎?

阮箏緊緊捏著絲絨盒子,看著車窗上路理臣的倒影。不過,能這樣,就已經很好很好了,他該知足。他緩緩揚起了唇,笑著一直看著車窗上,那模糊的,認真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