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沒開燈嗎?”在那一片虛無無盡的黑暗裏,他自發的以為隻是沒有光源的照入,卻不知此時屋內卻是燈火通明。隻有他的世界在黑暗中徘徊遊離。

釋梟看著茫然四顧的宋銘,眸中閃過一絲心疼。果然,他的眼睛......輕輕握住宋銘的手,他輕柔的聲音剛巧能讓宋銘聽見,卻不至於驚嚇到他,“銘,沒事,有我在。”

茫然的神情忽然一變,宋銘察覺到不對勁,瞳孔猛地一縮,是他真的瞎了!

在反應過來的一刹那,宋銘的表情僵在了那裏。他看不見了?怎麽會?他驚恐的不知該如何反應,竟然忘了甩開釋梟的手,而是順著他的胳膊摸到了他的臉,“釋梟,我看不見,我看不見......”他的聲音在慌亂與無助裏發著顫,眼中卻再無淚水溢出。

“別怕!有我在,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釋梟輕輕摟過驚慌失措的宋銘,心如刀絞。是他的錯,他不該那樣對他的。“我會一直陪著你。”

宋銘聽他這樣說,最後一絲希望也消失。

是的,他看不見了,他會成為瞎子,怎麽會這樣?他忽然用力推開釋梟,朝他嘶吼:“都是你,是你害我變成瞎子,我該怎麽辦,你混蛋,,你害我變成瞎子啊!我再也看不見了!!”他不可遏製的抽泣起來,雙手胡亂的揮舞著,不讓釋梟靠近。

“是我混蛋,我會用我一生補償你。”釋梟不顧他拳打腳踢將他摟進懷裏,輕聲承諾,“我會找最好的醫生給你治眼睛,一定會治好的,相信我。”

宋銘掙紮著,漸漸脫力,他靠在釋梟的懷裏開始安靜,可是黑暗的世界讓他恐懼。釋梟將他放倒在床上,起身離開的刹那,卻被宋銘抓住了衣角,“不要走。”宋銘的聲音透著無助與委屈,他隻是緊緊的抓住了那一角的衣料,就如抓住了茫然大海裏的一塊浮木。

釋梟看著那將自己工整西裝扯皺的手,苦澀的笑了。至少,他終於需要他了,他是否該暗自高興呢?可是,看到他如此痛苦,他如何高興的起來?

他將宋銘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輕輕的搓揉,緩解他緊張的神經,“我不走,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宋銘能清晰的聽到釋梟的聲音,也能聽到她聲音裏隱約的疼痛與憐惜。他終於沒有再掙紮,緊閉的眼睛微微放鬆,意識又漸漸迷離。無論如何,他現在都隻能依靠他了,他已經是目不能視的廢人!

在那一班班航機在大洋彼岸安然降落的同時,郝斯伯也撥通了路理臣的號碼。形勢已定,即使路理臣知道宋銘身在何方,也斷不可能有機會從釋梟的地盤奪回宋銘了。他眼角閃過一絲冷意,沒有人能成為他與路理臣之間的阻礙。

“有消息了?”他的聲音疲倦而緊張,卻帶著一絲絲不可忽視的期待。郝斯伯無端的心裏一顫,這家夥,就那麽在意那個那個宋銘?嘴角的線條立刻變得冷硬,一如寒冰的菱角般銳利。

“理臣,你沒有休息嗎,好像很累?”郝斯伯的聲音依舊溫和,但是路理臣卻沒心思分析他的語氣什麽的,直接進入主題,“有宋銘的消息嗎?”

“有!”

“他在哪裏?”忽然的欣喜,路理臣立刻從深陷的沙發裏坐直了身體,握緊了手機,就怕漏過哪怕一個關於宋銘的字眼。

“他已經離開了W市,昨天下午四點左右的飛機,和一個中文名叫釋梟的美籍人。郝斯伯的聲音沉靜,不帶任何的感情色彩。但是他的話卻讓電話的另一端頓時失去了聲音,在他意料之中。路理臣也明白他的話的意思。

像是被一盆冷水猛的澆了滿頭滿腦,路理臣無力的倒進了沙發裏。猛地朝沙發踹了幾腳後,卻鴕鳥般將臉埋進臂彎,把自己藏在沙發裏。

“臣。”郝斯伯看著掛斷的手機屏幕,神色複雜。“不要怪我,我隻是希望在你身邊的人是我。”

“老大,那個叫釋梟的這麽囂張,我們就這樣放他去美國?如果......”周信越想越覺得這事兒辦的不好看,看著自家老大一臉鬱結的死人臉,估計又沒在那路大少那裏吃到好果子,於是又喋喋不休起來。

“這件事到此為止,就當沒有發生過。聽到沒有,手下的兄弟也讓他們把嘴看嚴,否則,就不是撕爛他的嘴的事了。”郝斯伯冷冷的發話後,便提了大衣往外走去。

周信也知道他剛剛那純屬廢話,見他要走,趕忙追上幾步,“老大這是去哪兒?我陪您去?”周信很仗義的一挺胸,被郝斯伯似笑非笑的掃了一眼後,便很自覺地縮了回去,“老大慢走。”

老大不愧是老大,明明比自己還要小上許多,那雙眼睛卻是修煉的能刺死人似的,他卻隻能靠著大嗓門來嚇唬嚇唬手下的兄弟們。周信默默腹誹,也暗暗羨慕嫉妒。

郝斯伯見這件事已然落幕,卻是不能再耽擱了正事。舒漠北那邊可是不會等他們處理完自己的私事兒的,他必須要積極些,以防被其他別有用心者捷足先登。理臣也不知道到要多久才能恢複,他隻好先幫他頂著。那家夥,怎麽變都是那一副癡情種的樣子,明明是四處留情,卻是處處情深。

自己怎麽就攤上這麽個風流的主?嗬嗬,大概,這就是所謂的命運吧?他如是想。

抬頭看到舒漠北平日辦公所在的小樓時,郝斯伯不禁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原本是京裏的檢察院的副檢察官,但是因為時機已到,所以自動申請來到W市。雖然這次的到來,並不存在什麽拉攏舒家的所謂家族使命,但是為了能更好的幫到路理臣,他還是刻意與舒家走近。

因為父親與舒漠北的站位不同,所以兩家一直是處在似敵非敵,似有非有的曖昧界限上。年前父親因為個人原因,退出了政壇。舒漠北卻一路青雲直上。

郝斯伯想著便走到了舒漠北辦公處門前,他看了眼裏麵正緊鎖眉頭,似在思索的舒漠北,不輕不重的敲了三下門。

舒漠北因為從政,私生活方麵很注意,因此體型還保持的很好,且麵相也是透著一股淩然的正氣,不笑的時候,雖然不會冷肅到嚇人,但是卻也是頗有威嚴。

他聽到敲門聲,抬頭時,臉上沉思的表情還沒有完全收斂。倒頗有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見到開人後,眸色一閃,立刻笑了,“是郝家賢侄,進來吧。”

郝斯伯進去,叫了聲“世伯”便坐在了舒漠北指給他的椅子上,與他相對而坐,臉上尤帶恭謙。他看了眼舒漠北桌上的資料,見竟是那場墜機慘案,不禁多看了幾眼。

“不知市長怎麽看這場意外?”郝斯伯表情嚴肅冷峻,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連稱呼都變了。舒漠北將這份文件放在桌上,必定也是對這次意外心存疑慮。到底態度如何,就看他有多在意他的政績了。

舒漠北抬頭看了郝斯伯一眼,知道他一定是看出了自己的猶豫。不禁心中又是一番感慨,這孩子,他幾乎也算是從小看著長大。小時候倒是沒見著有這份從容與膽氣,是什麽時候他從郝家眾多子弟裏脫穎而出?

舒漠北仔細回憶了一番,便想到,七年前郝家與溫家的一次子弟間的爭鋒,郝斯伯一人遙指魁冠。大概便是那個時候開始的吧?也正因為如此,郝斯伯成為郝家重點培養的苗子,借著家族的優勢與自身的優秀,即使在藏龍臥虎的京城,那些後起之秀裏,郝斯伯也是個中翹楚。

“意外嘛,這種事總是難以避免,我們也隻能為逝者哀默,加強防禦工作。”舒漠北隨意的幾句帶過墜機一事,現在還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更何況死者裏麵還有那樣一個身份敏感的人。

這樣嗎?郝斯伯眼皮微垂,心中冷笑。說話時卻依舊恭謙,“市長說的是,意外這種事,也不是人力所能違抗。我們能做的也就是為逝者哀默,更好的保障生者的安全。”

他話鋒一轉,“不過,這種意外總是少見的,幾年一次都是少有。所以這些危害倒不是最大的,反而是市裏一些紈絝子弟仗著家世財權,胡作非為,無惡不作,坑害了不少良善市民,這才是我們首要注意的,市長以為如何?”

“郝三說的不錯。”舒漠北見郝斯伯終於說上正題,臉色稍緩。看來他們的意向是一致的。所謂無惡不作的紈絝,除了城南顧家的老三,顧廷方,還能有誰呢?“這種妖風邪氣絕對不能助長。”

舒漠北說的義正言辭,郝斯伯微微一笑,交握的雙手稍稍摩擦了一下。眼裏精光一閃,“不如這事,就交由郝三處理?”

舒漠北看了郝斯伯一眼,見他一臉自信,倒是一副誌在必得的架勢。也不在意,反正目標一致,是友非敵。讓他做這事,也不必擔心搞砸,倒是省心不少。“既然這樣,郝三這段時間怕是要辛苦些了。”

“嗬嗬,我為人人嘛!”郝斯伯笑了笑,又和舒漠北談了些其他方麵的事情,七彎八繞,郝斯伯忽然意有所指的說了一句,“聽說,舒桐最近和席家的那個少爺走的挺近。”

舒漠北端茶的手一頓,褐色的眸子裏平靜如常,隻淡淡的說,“他也不小了,該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世伯說的是,舒桐從小就聰慧過人,做什麽事必定有他的道理。”郝斯伯這麽說隻不過是給舒漠北在關注W市局勢的間隙,分些神到舒桐身上,這樣,理臣的壓力也不至於太大。

“既然這樣,天色也不早了,那郝三就先回去了。”郝斯伯微微頷首,清俊的麵容上是一派的從容。

“嗯,有空常來坐,舒桐那孩子日後也要賢侄多關照。”

“那是自然。”

郝斯伯告辭後,便一個人悠閑的逛下了小樓。看來舒漠北也不是刻板之人,看他的態度,也是懂得明哲保身之輩。那麽隻要理臣往白裏靠,便不用擔心那個什麽局勢了。心下頓時輕鬆了不少,隻要路理臣不要在到處留情,惹是生非,就不會有什麽意外了。畢竟林牧那件事,已經讓顧廷方臭名昭彰。理臣名聲再差,能敵得過顧廷方?

想著,便想打電話通知理臣早些與舒漠北見個麵,表個態。卻不想,好巧不巧的聽到前麵巷子裏傳來壓低聲的爭吵,眉一挑,便收了手機,往聲源處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