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巷口,在陰沉的夜晚,幾乎伸手不見五指。雨剛停,降落的雨水順著或高或低的窗簷滴下,滴答滴答,一聲聲仿佛能敲進人的心裏。
一個狼狽身影蜷縮著前進,跌跌撞撞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摔倒。他的衣衫破損,幾乎衣不蔽體,在這個繁華的都市裏,這樣的形象實在格格不入。
急促卻微弱的喘息在昏暗潮濕的巷子裏碰撞,一隻黑貓隱在後方,金色的瞳眸泛著懾人的光看著那個行動遲緩的人類,嘴巴大大張開舔了舔爪子。大概是認為那不是個適合的好獵物,又轉身邁著優雅的步伐消失在夜色裏。
“呃……”那狼狽的身影在走出巷子的檔口時,忽然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虛弱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重重的倒在了地上。晦澀的路燈閃了兩閃,在那灰色的點上停住,正好照出了他的輪廓。正是那個被顧廷方強行抓去的林牧。臉上與脖頸的紅痕,清晰的顯示他剛剛遭受的一切。
他躺在地上,腦子裏卻全是被那個惡魔淩虐的場景。那粗暴的動作,撕裂的疼痛在腦海縈繞,揮之不去。他狠狠的咬牙,破了的唇因為受力又有血水滲出。低低的咯咯聲從他的喉間溢出,“顧廷方,這仇,我林牧必定會百倍,千倍的還給你。”
微微的光線忽然被遮住,林牧一驚,卻礙於疲倦的身體,無法做出任何的動作和反應。他感覺到有什麽正向他靠近,他用盡全力,才看到一張幹淨利落的輪廓。一隻手撫上他的鼻尖,嗬,是看他有沒有死嗎?
“沒死?看來你很幸運。”涼涼的聲音從上方傳來,那個男人似乎低低的笑了。這是旁邊的路燈閃了一下又亮了,正好照亮了那人俊美的側臉,宛如神祗。他知道,在這無人問津的角落,那個人的那句話就是他的一條命。
或許是求生的欲望過於強烈,林牧不隻是從哪裏來的力氣,竟然一把抓住了那人衣角。又脫力的滑了下去,眼皮也再也支撐不住,合上了。
郝斯伯提了提眼鏡,抬頭看了一眼那個路燈。又低頭看向倒在地上的林牧,漠然的神色一如秋霜的寒冷。他擦了擦那被林牧的手沾上泥土的衣角,輕輕說了一句:“真是調皮啊。”
他將紙巾扔進旁邊的垃圾桶,他對著黑暗,淡淡的說:“出來個活著的,送醫院。他死了,你們就永遠也別出來了。”說完頭也不回的就走出了巷子。
“怎麽回事?”傅成溪坐在椅子上,雙手交叉,看著麵前畏畏縮縮,一聲都不敢吭的劉堧。“林牧去哪了?你再一聲不吭的,現在就可以走人了。”
劉堧害怕的全身都在哆嗦,顫抖著聲音說:“傅,傅董,林林牧他,他,被城北顧家的顧廷方強行帶走了,他那麽固執的人,不,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回來。”說完就不可遏製的哭了起來。
林牧和他都是剛剛從學校畢業的學生,才剛剛進白馬國際半年不到。因為兩人都長得不錯,也認真,事業也開始步入正軌。這次去城北也是因為演戲太累,想去放鬆放鬆。誰知道,才聊了幾句關於路顧兩家的事兒,包廂的門就被撞開了。
然後那麽些彪形大漢一哄而入,他們嚇得動都不敢動。眼睜睜的就看著林牧被那些人帶走,他還清晰的記得,他偷偷抬眼時,林牧驚懼而無助的瞳孔,現在都還針一樣的紮在心口。顧廷方惡魔的名聲他是再清楚不過的,林牧又長的這樣標致,這一頓是逃不過的。現在隻能盼著,林牧不要太固執,顧廷方能留人一命。
“顧廷方?你是說城北顧家的私生子?”傅成溪不屑的嗤了聲。又想到什麽般,追問:“你知道,他為什麽要帶著走林牧嗎?”
這個混世紈絝他是聽過的,隻不過,他竟然敢太歲頭上動土,當真是無法無天了。他傅成溪的人,也敢隨便擄走。據說他最近似乎很得意,他和路因為一個少年鬧翻後,更是肆無忌憚了。
“這,這”劉堧看著麵前若有所思的太子爺,吞吞吐吐的不敢說話。直到傅成溪不耐煩的冷冷瞥了他一眼,他才受驚般的把事情的經過合盤吐出。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緊,裏麵的汗水密集的都要滴出來,還是顫抖著。
“路家和顧家的形勢?他們敢做,還不讓人說?可笑!”傅成溪喝了一口咖啡,涼涼的看了一眼嚇的跟孫子一樣的劉堧。好看的眉毛糾結的皺起,就這樣的人能演出什麽好戲?不過,他倒是看過他的戲,似乎還是有些前景的,想著,眉頭便稍稍鬆開。
他沉吟片刻,說:“你帶人去顧家老宅要人,就說林牧將來是要取代曾經澹台的位置的。唔,最好是能叫出他們家的老頭子。哼,看他還有什麽臉寵他這個不成氣候的兒子。”傅成溪冷冷的哼了一聲,看著愣在一邊的劉堧,聲音高了三度,冷了七分:“聽懂了?”
“是,是,我馬上就去,我一定會把林牧找回來。”劉堧的顫抖著聲音連連說是。
傅成溪無奈的搖了搖頭,如果被拉走的是他,不是林牧,結果必然不是這個樣子。林牧那個人,曾經是被宋銘看上過的男主演員,因為名氣不夠,出道時間不長,所以才換成了當時盛極一時的澹台,可惜……
公司接二連三的出狀況,他也該好好的整治一下了。他放養式的栽培他們,卻被那些不懷好意的家夥,一個個害了。澹台是被人強行輸入了一段記憶,破損腦神經,才搞的神經錯亂。林牧呢?說了路顧兩家的事兒,就被擄去,生死不明。這不是明擺著,不把他放在眼裏嗎?
他顧廷方也夠了,一個私生子就在這裏攪風弄雨。是在給他們這些人臉色看?既然路理臣不願出麵,那麽就讓他就來會會這紈絝吧。
好像睡了很久,林牧睜開眼的刹那,便被刺眼的燈光又紮的閉上了眼睛。他緩緩的試圖睜眼,很久才適應了室內的燈光。白色的一片,有濃重的藥水味從鼻尖傳來,是醫院嗎?果然,他沒死!
腦海裏又出現那晚那個人的輪廓,以及那俊美的容顏。是他,是他救了自己。他轉頭欲尋那人的蹤跡,白色的房間裏卻隻有他一人。他動了動,渾身酸痛難忍,尤其是下身,那可恥的地方,鮮明的傳來撕裂般的疼痛,不堪的記憶又再次洪水般瘋狂的湧來。他痛苦再次閉上了雙眼。
“不,我不會放過你的,顧廷方!”幾個冰冷的詞句在林牧的嘴裏咬碎。他緊緊地揪著身下雪白的床單,力道之大,幾乎要扯裂。
“醒了?”一道冷漠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林牧一僵,手指緩緩鬆開。他睜開眼,便看見一個相貌古板,一臉嚴肅的中年男人正漠然的盯著自己。而他身上的衣服則讓他半天沒有移開視線。
哼,檢查局的人嗎?早些幹什麽去了?林牧固執的將頭偏向了另一邊,看著白色的窗幔,在微風下輕輕的搖擺。
“林牧,二十二歲,目前就業於白馬國際。”漠然的聲音開始機械的讀起林牧的個人資料。也不管對方是否承認,是否應答,一溜的讀下去,直到最後,才頓了頓,語氣似乎有點變味兒,他說:“一日前,被城北顧家的老三顧廷方強行帶走,並受到了……性、侵犯。”
什麽?林牧一個機靈,也不管身上的疼痛,猛地彈跳起來,一把拍走了那人手上記錄本。“你胡說什麽?”吼完才感覺到身體散架般虛脫無力,重重的倒在了床上。
那人冷哼一聲,也不理會,隻是撿起了記錄本。拍了拍,說:“這是你追訴的權利,如果你要放棄,我們可以取消這個案例。”
“滾開!你他媽的才受到性、侵犯!滾出去!”林牧幾乎是失去理性的在吼,他仰躺在潔白的床鋪上,下身因為剛才過激的動作又滲出絲絲血跡。他羞憤的緊閉上雙眼,沒有看到那中年男人露出憐憫的神色。
白色的空間裏又隻剩下他一個人,林牧瑟縮在病床上。病態的白色,加上病著的人,無端給人生出頹靡的性感。白色窗簾搖晃,偶爾會露出窗外綠色的藤蔓,纏纏繞繞的爬了滿窗。
真像是魔鬼的爪牙,張牙舞爪的想要破窗而入。林牧將臉埋進被子裏,不去看外麵的一切。就像他不願意麵對昨晚被無情侵犯的事實。
自然,郝斯伯的“及時”出現,不是偶然,他是算準了那個凶殘的家夥會玩這招自生自滅的把戲。將他玩兒過的,又不聽話的人丟去那個幾乎荒廢的街巷。
而他,在此之前也查到了林牧的詳細資料,這是固執的人,顧廷方侵犯了他,他一定會不惜一切的報複。這個人便是徹底拖垮顧家的後招,總要到顧家不行的關鍵時刻拿出來才是最好的。
郝斯伯看著視頻裏林牧的表現,唇角微揚,果然是個烈性子。被顧廷方那個淫、色無度的紈絝侵犯,的確是可惜了。他用指尖壓了壓額頭,稍稍減輕了疲倦。便站起身,走出了辦公室。
在林牧修養的期間,他並不知道,外麵已經為他鬧翻了半邊天。其爆炸程度幾乎超過了前些日子澹台的瘋癲。當然,會有這樣的效果,還是太子爺傅成溪的功勞。既然要扯出顧家的家主,不鬧的大一些怎麽行?況且這是多麽好的炒作機會,又能收攏人心。最主要的是,在他帶宋銘去京城之前,白馬國際始終都是處在浪潮上。他也不會不知趣的現在就要回公司。
這麽一舉三得好事,傅成溪自然是樂得其成。他甚至允諾了劉堧,如果他能從顧家要回林牧,公司會一定程度上,將他捧上一線。而事情就在這樣一波一波的推動下,開始翻上更高的浪潮。
對事實真相向來無知百姓,隻是看著熱鬧,茶餘飯後的吐吐槽。但是這樣的現狀,無疑是給這次事件添上了一個懲治暴力,對抗權勢的良好動機。
可是這卻不是路理臣現在所需要的,他現在需要的是顧家的鼎盛,和路家的隱沒。這樣才是符合舒漠北的意願。
“顧家的名聲敗壞,舒漠北也會乘此機會將目標轉向顧家。畢竟,官家,在百姓裏的口碑也是極其重要的。他不會因為孰強孰弱,就忽視這個關鍵的因素,給自己一個結交惡黨的罵名。”
殷弛冷靜的分析這件事將會帶來的利與弊,路理臣滿意的點點頭,“不錯,有進步!”
殷弛尷尬的撓撓頭,頭一次沒有自誇,而是內斂的選擇沉默。他要和郝斯伯鬥,起碼要學會像他一樣思考,才不至於每次都敗得體無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