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天空開始聚集起一朵朵形態飽滿的白雲,偶爾會遮住太陽。然後在四周射出神秘而肆意的光。高大的樹列成兩排立在馬路的兩邊,或許生生世世都以彼此為伴。

路理臣走在前麵。步子邁的很小,頻率也很慢。他知道郝斯伯就跟在他後麵三步遠的地方,所以才這樣慢的溜著步子。可是後麵的人卻似乎沒有追上前的打算。

他不是找自己有事要談嗎?這樣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後能說什麽?他不由疑惑的向側邊的影子看了看,正好能看見他的頭。難道要一直這樣走下去?他停住了腳步,等待身後的人上前,可是他停下後,身後的人也停下了。

“很好玩嗎?”路理臣側頭,陰著臉不滿的說道。

{“不好玩嗎?”郝斯伯站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輕輕笑。正巧陽光越過白雲,照射在他的身上,使他的黑發霎時染上一層金光,迷離的像是虛境。配上他俊逸的外表,無害的微笑,使他看起來簡直驚為天人。

路理臣微微怔愣在他這樣的笑容裏,有種無法自拔的淪陷感。明明已經決定不再沉淪,可是心終究是要被他的一舉一動而牽扯,隻要看著他,總是隱隱的泛著疼。

“理臣!”郝斯伯向前走了兩步,真好和他隔了一個人的距離。他們的身高使他剛好能看到路理臣的半個頭頂,這時,路理臣低著頭,他便能將他盡收眼底。理臣,他微微伸出手,見著指尖就要碰到他的發絲時。

“你不是有事要和我商談嗎?”路理臣很不應景的向後退了一步。拉開二人顯得有些曖昧的距離。

手霎時收住。

苦澀瞬間蔓延他的眼角,郝斯伯收起抬在半空的手指。“我是來和你談談關於路家和顧家的事情,如果有興趣,我們可以找個地方慢慢談。”他瞬間恢複他公事公辦的態度,官氣盡顯。

路理臣嗤笑,宦海沉浮裏,要找出一個澄澈的官,比在窯子裏找處女還要難。即使脫下西裝革履,換上溫文爾雅的笑容,也洗脫不了他滿腹陰謀的事實。

“那麽,郝先生選個地方吧。”路理臣上了郝斯伯的車,很長一段時間後,看著車窗外急掠而過的風景,逐漸開始不安起來。這個地方他來過,但是也隻是很久很久之前來過一次。他幾乎對這裏沒有任何印象,除了它的荒蕪。

“這裏是?”路理臣驚疑不定的看著正專注於開車的郝斯伯,無意識的與他來開了一些距離。心跳慢慢快起來,他聞到車裏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很熟悉。

“聞到了嗎?”郝斯伯輕笑,車速開始漸緩,用餘光看向在一邊全身戒備的某人。嗬,這家夥,在想什麽?

“你放了什麽?”路理臣警惕的屏住了呼吸,皺眉緊盯著他。

“你不記得了嗎?”郝斯伯隱隱有些失望,他輕輕搖了搖頭。不知按了什麽鍵,他們的車後隱隱傳來響動。郝斯伯停下車,笑著示意路理臣往後看,是花?不,是秋日初紅的楓葉紮在一起,編織的花朵。路理臣疑惑的轉頭看向郝斯伯,問:“什麽意思?”

“我還說理臣是最懂風情的人,郝三這樣做,你還猜不出郝三的用意嗎?”郝斯伯伸手向後麵滿載的楓葉摘下一片,“每一片都風幹後用你最喜歡的風信子的味道熏了三天,這裏每一片楓葉都是初紅時從樹上摘下,每一片都是完整無缺。”郝斯伯柔聲介紹著他車後沾滿了空間的楓葉花。

“我不是女人,不需要花!”他頓了一頓,“也不需要楓葉。”路理臣冷冷的甩下一句話,就想打開車門下去。門卻鎖住了,他狠狠的踹了一腳,悶悶的聲音在車內回響。

“理臣,太暴力了。”郝斯伯皺了下眉,“你不喜歡嗎?”

“不喜歡!”路理臣大聲吼道,“開門!不然我告你囚禁良民。”

“良民?”郝斯伯好笑的用手支著下巴,“你是良民,楷模就遍地爬了。”

“嘁!既然你這樣說!幹嘛還要和我羅嗦?”路理臣在他麵前總是無法冷靜自持,他痛恨這樣的自己。他下意識的吼道,“有種你就把我抓進監獄啊。”

“你說什麽?”郝斯伯毫無預兆的翻了臉,他一把掐住路理臣的脖子,眼睛都變得血紅,他從來沒有這樣失態過,可是路理臣他怎麽能說出,他將他送進監獄的這種話?

“咳……放開……”路理臣雙手扯著郝斯伯的手臂,卻扯不開,臉色漲得通紅,這家夥剛剛還一往情深的嘴臉,一下又變得這樣凶狠。他是不是受什麽刺激,腦袋壞了?路理臣在意識混亂時冒出這個想法。

郝斯伯見他難受的眼角泛出淚花,不由鬆開了手。轉過頭,盯著前方,“對不起,我剛剛失態了。”

失態?是失心瘋了吧?路理臣用力扯鬆了領帶,以便他更好的呼吸。他不屑的瞥了眼沉著臉的郝斯伯,冷冷的諷刺說,“說什麽心意,你不會是要把我謀殺在這荒郊野外棄屍吧?”

“理臣!”郝斯伯加重了口吻,“別胡說,怎麽會呢?”他轉頭看向路理臣,眸色深深。

路理臣緊緊盯著郝斯伯,被他看得有些發毛。剛想開口說些什麽,郝斯伯卻極度隱忍般的又轉回了頭。連帶著將車也掉轉了頭,“或許是我太操之過急了,如果你現在還不能接受,”他頓了頓,用更堅定的口吻說,“我有足夠的耐心等待。”

“嗬,那你就等吧!”路理臣說這話的時候雖然頗為冷漠與不屑,可是心中卻實實在在的狠狠的動了一下。郝斯伯說,他有足夠的耐心等他,他是該相信,還是加強防範?

郝斯伯暗暗歎了口氣,暗罵自己,本來打算的這樣好,可是怎麽就這麽衝動給搞砸了。還有自己這雙手,簡直欠抽,他竟然,竟然掐住了他的頸項。他握緊方向盤的雙手又緊了緊,直到指節泛白才緩緩鬆開力道。

路理臣在一邊看得心驚膽戰的,這人要再發起瘋來,兩人可真要同歸於盡了。隻得把頭扭開,還是別讓自己這張臉影響他老人家的心情吧!

一樣的有些昏暗的隔間裏,燈依舊朦朧的靜靜發著略顯冷意的光。麵對麵坐著的兩人,大眼瞪小眼的看著對方。尷尬的氣氛在沉默裏愈演愈烈。

路理臣首先耐不住沉默,說:“你不是要和我談談關於路家和顧家的事嗎?”

郝斯伯似乎也想到了這點,神情忽然嚴肅起來,略微沉吟片刻,便說:“關於路家和顧家,如果不產生矛盾,那麽必然是唇亡齒寒的結局。但是如今,你們兩家對立,這讓格局刷新一番。市長很可能會選擇,拉一方同盟,然後對付另一方。”

“也就是說,舒漠北現在是在觀望,路家和顧家誰的勝算更大?”路理臣試探的問。雖然不知道郝斯伯為什麽要和他說這些,但是他總覺得他不是為了害他,或者隻是舒漠北派來的說客。

“不!正好相反!舒漠北是要看誰的勝算更小。”郝斯伯習慣的想去扶鏡框,卻忘了,今天特意來找他,沒有戴。尷尬的摸了摸鼻子,看著燈罩,故作沉思。

“誰的勝算更小?那豈不是?”路理臣擰起了修長的劍眉,暗暗計算著其中包含的深意。自從回來之後,他就習慣性的將事情複雜化。然後發現其中絲絲縷縷的細枝末節,最終分析因果。這次他也是一樣,思緒飛快的運轉,使他沒有發現郝斯伯的小動作。

見路理臣久久不回應,知道他一定是陷入各種關係的束縛裏。而忘了最簡單的原因,郝斯伯輕輕咳了一聲,將路理臣思緒喚回,說:“舒漠北是個極會玩弄政治手腕的人,並且,他不喜歡受人約束。他做事向來是自己掌控全局,所以。”

“所以什麽?”路理臣盯著忽然停住的郝斯伯,眼神帶著迫切求知的欲望。

“你知道,為什麽我對你向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嗎?”郝斯伯忽然笑了,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他起身走到路理臣身邊,彎下腰。就如在蘭廷北軒裏的第一次見麵,路理臣扼住他後頸強吻他那次一樣的站位。

隻是,他輕輕抬起路理臣的下巴,後仰的頸項劃出優美的弧度,路理臣向來風流無盡的眸子,在那一刹那染上迷霧,隱露慌張。

略顯涼意的發絲落在臉頰上,微癢的觸感讓人忍不住顫抖。路理臣沉迷於這樣溫熱的呼吸裏,閉上眼感受著那雙至始至終都膠著在他臉上的灼灼視線。

直到溫熱的的唇瓣相覆,他貪戀的摩擦著那沁著對方獨有甘醇的味道。他們靜靜享受這沉淪的廝磨,逐漸加深這回憶般的一吻。還是這樣,雖然看起來像是冰封的霜雪。可是當你觸碰到它時,才知道他的熱度不輸於烈焰。

喘息斷續的急促起來,路理臣緊緊抓住郝斯伯的雙臂。將他修長優美的脖子仰到極致,口腔漸漸有腥舔彌漫。可是受傷的人卻無動於衷,固執的持續著這漫長的纏綿。

“唔……”在這樣綿延的交纏裏,記憶如潮水般鋪天蓋地的蒙頭壓來。他由起初的瘋狂漸漸清醒,猛地推開依舊沉浸其中的郝斯伯,右手輕輕捂住了嘴唇。他聞到了血腥的味道。

郝斯伯用指腹擦去唇邊的血跡,嘴角噙了一絲笑,“因為我發現,我好像喜歡上了路少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