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報應

“兒子不敢。”顧清雲知道母親是真的惱了,無奈之下隻得起身告辭,隻是出了門,卻仍難免憂心忡忡,因站在院外茫然四顧了一會兒,方想起去給周太夫人請安,這才舉步往周太夫人住處而來。

不出所料,果然在周太夫人房間見到了顧綺羅。對這位大弟,顧綺羅心中還是很欣賞的,姐弟兩個和顏悅色說了幾句話,又說了幾句蕭江北出征的事,如今時日尚短,還未傳來什麽戰報,顧清雲答應顧綺羅,隻說若邸報上有了北疆戰局的消息,一定會第一時間送給顧綺羅。

這不過是為了拉近姐弟兩個的關係,其實若是邸報上有戰局消息,顧明陽就能第一個知道,自然也不會瞞著顧綺羅。

姐弟兩個說完這些閑話,氣氛就有些沉默,顧清雲幾次欲言又止,卻終究是沒說什麽,看著天色近晌午了,他便起身告辭離去。

待他走後,顧綺羅也和杏花春雨回了自己院子,杏花便對顧綺羅道:“奴婢看大少爺像是有話要說,怎麽姑娘也不問問呢?”

顧綺羅淡然道:“他是要替太太求情的,都說知子莫若母,其實又何嚐不是知母莫若子?雲弟看來很明白,太太怕是不會就此收手,他勸不動太太,就想來找我求情,讓我將來到了不得不和太太相爭的地步,給她留點餘地。隻是這話他說不出來,雲弟到底還是個講道理的,太太欺我到這個地步,還要我讓著她,憑什麽?所以我明明看出來了,也沒有接茬。因為這個保證我不能給他,太太便是個蛇蠍心腸的,打蛇不死必遭反噬,所以如果一旦將來要相爭,說不定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麵,你說,這個保證我怎麽給他?”

杏花點點頭。也歎了口氣。忽見春雨走進來,滿麵春風的模樣,她便笑道:“從百味館拿什麽好東西回來了?看把你樂得。”

春雨笑道:“還真是拿了樣好東西回來。姑娘。您看看,這是鍾大哥寫的後半部《啼笑姻緣》,如今塵埃落定,原子非的來曆人盡皆知。這戲終於可以結尾了,鍾大哥一寫完就要我拿過來給姑娘看呢。說您要是沒意見的話,就讓桃花班排演了。”

顧綺羅接過春雨遞來的冊子,一麵問道:“可問過你哥哥金悅樓柳姑娘的事了沒有?她如今怎麽樣?”

春雨道:“我哥哥特意讓柳哥兒去的金悅樓,柳姑娘現在很好呢。八皇子也沒因為這件事生氣,若不是柳姑娘自己說了,他都不知道轟動京城的那位神秘姚娘子就是柳姑娘。如今派了兩名護衛護在柳姑娘身側。我看這位八皇子倒還是個重情義的人。就是柳哥兒實在不知怎麽回事,回來一個勁兒疑惑。隻說怎麽柳姑娘看見他,就珠淚盈眶?莫不是看過《金釵恨》等劇,所以把他當成那些身世悲慘的角色了?可為什麽他心裏也覺著有些酸楚呢?”

顧綺羅感歎道:“虧他還演了那麽多戲,竟連這樣的骨肉血緣牽絆都沒想到。罷了,有鍾春風那個鬼才在,大概他不久後也就能參透自己身世了,到時候那姐弟兩個相不相認,全憑他們自己定奪。”

說完她低頭看那話本,杏花和春雨不敢打擾,便各自拿了針線來做。做了一會兒,忽聽顧綺羅長歎了一口氣,抬頭一看,就見主子將那話本放下,起身來到後窗上,癡癡向外凝望著,春雨便疑惑道:“姑娘怎麽了?這後麵的情節我覺著很大快人心啊,怎麽姑娘倒有些神傷似得?”

杏花此時已經拿起那劇本看了眼,心裏便明白了,於是碰了碰春雨,示意她莫要出聲,又指著那話本上的一段給她看,春雨湊過去一瞧,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一段是描寫程北江出征前和羅依依分別得一幕情景。

其實蕭江北當日從顧府離去後就沒有再和顧綺羅見過麵,這一幕倒真是純屬虛構了,可鍾春風那是什麽人?昔日的江南第一才子,寫這樣的狗血情節那簡直是手到擒來,他文筆又好,一幕幕動人處描述出來,連杏花都看的潸然淚下,更不用提顧綺羅了。

“姑娘可是在為二爺擔心?”杏花放下話本,擦了擦眼淚,倒了杯熱茶來到顧綺羅身邊,輕聲寬慰道:“其實姑娘不用多慮,二爺功夫那麽厲害,韃子看見他隻恨爹娘不能給多生兩條腿,跑還來不及呢,哪敢去惹他?”

顧綺羅接過茶杯,啜了一口後歎氣道:“打仗這種事刀槍無眼,誰能說得準呢?戰場上風雲變幻,實在太莫測了。”說完見杏花和春雨也流露出擔憂神態,她這才勉強笑道:“不過你們說的也沒錯,那可是個赤手空拳就能打死老虎的主兒,我其實也不是很擔心他,隻是……這麽長時間,有些想他罷了。”

“原來是思念作怪。”春雨這才釋然,連忙忍著笑道:“姑娘可悠著些兒,莫要讓這思念化作了相思病,等到二爺凱旋歸來,您卻瘦成了骨架子,那多不美啊。”

“你也太小看姑娘了。”杏花微微瞪了春雨一眼,回頭見顧綺羅又發起呆來,她就知道自家姑娘這是在寬慰她們兩個奴婢,其實心裏還是無比擔心的。因正要勸兩句,就聽外麵玲瓏的聲音道:“大姑娘在嗎?老爺回來了,請您過去一趟。”

“爹爹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顧綺羅疑惑的皺了皺眉,一麵換了衣裳後匆匆來到上房,隻見呂夫人和顧錦繡顧清風,莊姨娘顧蘭綃以及韓姨娘顧素紈等都已經到齊了,她就知道顧明陽是有事要宣布,隻不知是什麽事。偷眼看向顧明陽,卻見父親大人麵沉似水,於是顧綺羅心裏也有些惴惴不安起來。

“綺羅來了。”顧明陽見人到齊了,便喝了一口茶,也不賣關子,開門見山道:“那原子非的罪名定下來了,今兒順天府尹特意派人通報了我判決結果。”

“是什麽結果?”

廳中最關心這個問題的無疑就是呂夫人,因忙張口問了一句,卻見丈夫扭頭看了自己一眼,那目光裏竟似包含了無數複雜情緒,她心中不由得就是一跳,一雙手在袖子裏也緊緊握成了拳頭。

“吳大人剝奪了他的秀才功名,不許他再入京城一步。”顧明陽歎了口氣,緩緩說出這個判決結果。

“什麽?這樣便宜他?”顧蘭綃驚訝的險些站起來,呐呐道:“這……這算什麽判決啊?都不判他坐牢,這……他惹起了多大的風波,就……就這樣放了他?”

顧明陽揉著眉頭道:“我也知道這不公平,不過……罷了,他從此後前途算是完了,得饒人處且饒人,看在他那死去父親的份兒上,我也不打算再追究了。”

呂夫人很想問問原子非有沒有招供什麽?卻又怕這樣問會惹丈夫疑心,正猶豫著,就聽莊姨娘道:“老爺,他就沒供出什麽來?我不信他遠在臨川,會忽然想起來京城騙婚,說這背後沒人指使,誰信啊?”

顧明陽搖頭道:“他一口咬定他隻是想攀權附貴,所以才行出騙婚之舉,吳大人也很明顯想盡快結案,所以……就這樣了。”

顧綺羅心裏明白:這必定是原子非身後那些貴公子施加了壓力。隻是有太子和蕭家,她不信原子非一口咬定就能夠脫身,對方必定還是交代了什麽的,隻是父親不願意當眾說出罷了,不然他神色也不會這樣沉重。

“姨娘和二妹妹也不用沮喪,這也算是惡有惡報了。”心中想通了,顧綺羅也便釋然,反而笑著勸慰莊姨娘和顧蘭綃道:“那原子非為什麽要來騙婚?還不是為了功名富貴,可如今他被剝奪了秀才功名,從此後永遠不能踏進京城一步,對這樣利欲熏心的人來說,沒有了進身之階,這得多痛苦?而且這進身之階就是在他麵前被打碎的,怕他心裏這會兒不滴血呢?更何況他這麽一鬧,算是出名了,就算回到臨川,也必定成為過街老鼠,除非再次背井離鄉,嗬嗬,這顛沛流離的生活倒也夠他受的。”

她這樣一說,莊姨娘和顧蘭綃自然也不好說什麽,都紛紛點頭。顧老爺欣慰的看了女兒一眼,捋著胡須道:“我兒果然懂事,看得也透徹,這些日子你們太太身上不舒服,府裏的事情你多上點心,將來嫁去蕭家也是要掌家的,不趁這個時候熟悉下怎麽行?”

呂夫人原本聽原子非沒說出什麽,一顆心已經放了下來,可此時一聽這話,不由得麵色劇變,正要說什麽,就見丈夫銳利目光看過來,竟如刀劍一般,頓時她沒出口的話就都咽了回去,勉強笑道:“老爺說的是,我前天讓那原家子鬧了一場,大概是有些上火了,這幾日身上都不爽利,府裏的事暫時就要大姑娘擔待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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