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駭然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龍翔居士說了這一陣子的話,臉上疲態盡顯,李唐在一旁見了,心下大為不忍,也就不好再催了。頓了頓,龍翔居士精神似乎一下子好了起來,終於開口道:“監視你的人用的是一種道家‘天眼’之術追蹤你的行蹤。若是他道行十分高深,即便是我也看不出來,偏偏這人道行一般,自然逃不過我的眼睛。”
“‘天眼’之術?”
“這‘天眼’之術,其實並不是真正的‘千裏眼’‘順風耳’這樣的傳說中的秘術。而是一種道家的演算之學。跟蹤之人隻要心念集中於一點,就可以鎖定跟蹤對象的行蹤。隻是,由於跟蹤你這人道行頗為淺陋,要想精確鎖定,就必須事先和你有多次接觸,對你的心靈產生一定的感應之後,才能實施。”
李唐訝然道:“你的意思是說,那個人和我相熟?”
龍翔居士微微點了點頭,道:“我隻能說,很有可能。要知道,即使是你對他不熟,隻要他在暗中觀察過你多次,也是可以對你實施追蹤的。”
李唐恍然地點點頭,又說道:“這麽說來,你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龍翔居士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一笑引動了傷口,她的笑容很快就僵住了,停歇了半晌,她才又氣喘籲籲地說道:“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世說新語》中馬融追殺鄭玄的事情。”
李唐點頭道:“這個典故我倒也知道。說的是,鄭玄在馬融門下學藝,三年都未能得見馬融一麵。有一次,馬融用渾天儀測算天體的位置,得出的結果和實際情況並不符合,眾弟子都不知其故。有人舉薦了鄭玄,馬融便把他召來,果然立馬就測算出正確結果。後來,鄭玄學成辭歸,馬融感慨說:‘學問都隨著鄭玄東去了!’,心中嫉妒之下便命人追殺鄭玄。而鄭玄早就料到馬融要殺自己,便坐在橋下,腳上穿著木板子踏在水麵上。馬融算了一卦,說道:‘鄭玄現在土下水上,而且腳踩木頭。這是進入棺材之兆,他已經死了!’於是就不再追殺,鄭玄因此得以——嗯,難道你說的那個‘天眼’之術——”
龍翔居士點頭道:“不錯,馬融便是這‘天眼’之術的創始之人,但是他並不是道門之人,這種道門玄術,能達到那個境界,已經是他的極限了。後來,他的‘天眼’之術在道門諸法的融匯作用之下,越發的發揚光大,到了大宋朝,有一個人曾經把這項本領演繹到出神入化之境——”
“這人一定是陳摶老祖了!”
“不錯,正是此人。隻可惜,陳摶老祖道法通玄,卻麵臨著後繼無人的窘境,這‘天眼’之術也隨著陳摶老祖的駕鶴西去而變得日漸式微。如今,習學這門本領的人已經很少,而且大多數道法都很淺陋,可以說是完全不成氣候了。”
李唐像是在聽神話一般,艱難地點點頭,道:“我看居士你武藝高強,怎麽不去學習這門功法呢?我想,以你的本事,學成這門功法以後,一定可以大放異彩的!”
龍翔居士剜了他一眼,道:“我這個道士是假的。‘龍翔居士’這個稱呼,隻是我行走江湖,隨便起的一個名字而已。用這個名字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方便而已。說不定明天,我就可以穿上一身尼姑服色,其一個尼姑的法號,同樣行走於江湖。所以說,對於道門之術,我是既沒有天賦,也沒有興趣。”
也不知道是不是李唐的幻覺,眼前的龍翔居士經過一番談話之後,非但沒有變動越發虛弱,眼中反而暗暗恢複了一些神采,說話也流利多了。
李唐一聽這話,正要繼續追問龍翔居士的真名姓,卻聽龍翔居士說道:“還是言歸正傳吧!由於這修習‘天眼’之術的人功力淺薄,要破解他的功法也不困難。隻是,我經過這些天的觀察,發現那人這些日子並沒有其他任何的異動,隻是監視著你的動向而已。所以,我覺得你即使想要破解他的功法,也不必急於一時,否則就有打草驚蛇之虞。你大可以到了必須要隱秘行藏的時候,再破去他的功法。”
李唐點點頭,道:“然則他這功法如何破解呢?難道也要學鄭玄那樣穿著木板子踏在水麵上裝死不成?”
龍翔居士搖搖頭,道:“那自然不行。因為追蹤你的人未必就會象馬融一樣,隻測算一次,得出結果後立即就放棄了追殺,若是你脫下木履,腳麵離開水,他又再次測算,那豈不是就暴露了?我倒是有一個辦法,就是改變你身上原先讓人認出的氣勢,對方失去了追蹤的憑據之後,自然束手無策。”
李唐惑然道:“然則又如何改變自己身上的氣勢呢?”
龍翔居士道:“這有兩個辦法,一就是改變自身境遇。打個比方,你以前是殺豬的,身上難免帶有殺氣,但如果你放下屠刀,皈依佛門,身上的氣勢自然會大變;又或者,你本來是一個目不識丁的農夫,忽然開始從師學文,數年之後,你的氣勢當然也就會大變——”
李唐苦笑道:“你這話,聽起來更像是耍笑,若是像你這般改法,等我擺脫了追蹤,也已經華發如霜,青春不再了。”
龍翔居士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道:“那就隻有一個辦法了,就是貼身攜帶一些能夠發出強烈氣勢的物事,這樣就可以掩蓋你自身的氣勢,達到隱匿的作用。”
李唐一聽,眼睛一亮,道:“這法子倒是好,哪裏有這樣的物事呢?”
龍翔居士臉色露出一種奇怪的神色,道:“這樣的物事倒是很多,但大多數卻並不適合隨身攜帶。不如說,宰殺牲畜的刀,高僧的舍利子等等。但是這些不是不好藏在身上,就是貴重難得,倒是有一件物事,既易得,又容易攜帶,但我想你恐怕不會願意攜帶——”
李唐暗道:“人身安全受到威脅,還有什麽不願意攜帶的!”他連忙說道:“你說——”
龍翔居士忽然爬起身來,一雙妙目如清泉流波,掃在李唐的身上:“那就是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