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這個臨時客串的仵作並不十分專業,事實上,他甚至沒有見過仵作幹活。不過,行醫這麽多年,對於醫理還是懂得一些的。在眾人的注視之下,他倒是沒有表現得太過丟人,先對屋子裏的情況進行了一番勘察之後,又開始對著床上的兩具屍體進行起仔細的查看起來,這一係列的動作看起來居然是有模有樣。仔細地查看了一番之後,他忽然伸手去解那小妾的衣裙。

幾名一直在外麵張望的衙役見了,連忙轉過頭去。範正平是讀書人出身的,他雖然做的是縣尉,管的就是破案之事,但是每次仵作做事的時候,他都會避開。他心中還是有些讀書人那種獨特的自尊的,對於仵作的賤業還真是有些瞧不起。所以,他並沒有看過仵作幹活,今次還是他第一次看。

但是,第一次竟然就看見李唐這個“仵作”伸手去脫死人的衣裙,他的臉色霎時間就變綠了,這些日子積累起來的好感頓時不翼而飛,代之而起的是一種強烈度鄙視:“這廝雖然身上也有不少的優點,但隻是好色這一個缺點就足夠掩飾這所有的優點!”

想到這裏,他故意咳嗽了一聲,希望李唐能注意點影響,不要做出有損開封縣衙門麵的事情。但是,李唐卻似根本沒有聽見他的咳嗽一般,還是繼續幫那小妾寬衣解帶。

郝夫人臉色頓時變得蒼白,忽然一個健步衝上前去,大聲喝道:“李縣尊,你這是做什麽?”

李唐不以為意地說道:“自然是檢查身體!”

郝夫人怒道:“這女子的軀體,豈能如此褻瀆,姓李的,你不要假公濟私了!”

李唐一聽對方竟然以為自己在猥褻一個死人,心下也是大怒,道:“你這是什麽話,褻瀆?我家有美妻,秀外慧中,還需要在外麵猥褻其他人嗎?就算我在家中吃不飽,到外麵找食,那大街之上,勾欄楚館多如牛毛,我還需要猥褻一個死人嗎?”

郝夫人竟然是毫不示弱,道:“他人我相信是不會的,不過縣尊你嘛,令名卓著,請恕民婦不能不懷疑!”

李唐這才想起自己身上還背著一個貪花好色,喜歡勾引人家女兒的名聲的。雖然如今這些事情已經從“下流”漂白升級為“風流”,但看起來眼前這位阿姨對自己還是不怎麽放心。勝名卓著,有時候真的不是什麽好事啊。

李唐隻好說道:“自來仵作檢查屍身,一切都是要仔細查看的,這並不是本官的首創。郝夫人你深居閨中對這個不懂,本官不怪你。你可以問問外麵的這些衙役們,是否如此。”

郝夫人冷哂道:“他們都是縣尊的手下,自然是惟你馬首是瞻了!不論如何,我郝家的女子不論是生是死,清譽都決不能被玷汙!我家官人剛剛逝世,屍骨未寒,希望縣尊不要立即做出令我們這些未亡人心寒的事情來!否則,這官司就是打到文德殿上,民婦也願奉陪!”

方才李唐搬出趙煦來壓她,她這次也同樣搬出趙煦來反擊,這也可見郝夫人心中的決心。

若是郝夫人好好說話,李唐念在她剛剛喪夫,還可以理解包容一點。但她口出威脅之言,卻令李唐頗為不爽,不要說這件案子乃是趙煦交代他全權負責的,就算沒有趙煦的支持,以李唐如今的身份,若是輕易被一個婦人嚇倒,必將立即成為官場的笑料了。

當下,李唐臉色一冷,道:“郝夫人,既然你左也不行,右也不願。那本官就給你兩個選擇,你隻能而選其一。要麽,你給我出去,讓本官繼續檢驗屍身,要麽就讓本官傳仵作來!本官可以告訴你,你隻有兩個選項,別無他選!若是你再無理取鬧,本官便治你一個妨礙辦案,意圖不軌之罪!先讓你去牢裏清醒兩天,等你想清楚了再說。而在你坐監的同時,本官該做的事情還是一樣要做!”

郝夫人知道自己的丈夫一向以來都是很有勢力的,不要說六品小官,就是三四品的朝中大員見了他,都要客客氣氣的。她跟著她丈夫的時間長了,難免就學會了用威脅的語氣來和別人說話。不想這次卻撞到了一麵硬牆。李唐非但不吃她這一套,反而比她更加強硬。

她頓時便有些心慌起來,色厲內荏地說道:“你,你敢——”她雖然口口聲聲說要告禦狀,事實上心裏卻根本不相信趙煦會見自己。

李唐眉毛一豎,道:“敢不敢的,本官說了也沒用,夫人你盡管試試便知!”

郝夫人看著李唐原本還算俊朗的麵孔板起來,竟真的很有幾分森然之氣,心下更是慌亂不已。她略略思忖了一下,還是說道:“既然縣尊執意要察看,就查看吧,我一個沒了丈夫的人,又有什麽本事阻攔!”說著,臉上現出兩朵陰雲,泫然欲泣。

李唐見她耍完威風沒有嚇倒自己,又該打悲情牌,心下頓時生出幾分懷疑來。再聯想到自己進門的時候聽見的那番話,李唐心下的狐疑就越發濃烈了。她不動聲色地說道:“夫人請出去吧,本官就要做事了,你在本官旁邊站著,會讓我分心的!”

郝夫人見李唐對自己的可憐相無動於衷,心下閃過一絲失望之色,緩緩地走了出去。

李唐也不耽擱,又繼續檢查起那小妾的身子來,他先是脫去了那小妾的外衣,仔細查看了一番之後,又幹脆脫去了她的褻衣和小褲,仔細地查看起來。

外麵的郝夫人見了,臉色漲得通紅,而範正平則是忙不迭地轉過頭去。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李唐終於緩緩地走了出來,也不多言,立即向守在門外的衙役吩咐道:“立即給我在附近的草叢、小徑中去搜,搜一雙鞋子!”

“鞋子?”幾名衙役莫名其妙。

李唐道:“就是鞋子,年輕女子穿的鞋子。而且,我猜應該是有點髒的!”

幾名衙役見李唐一臉認真,立即應諾而去。郝夫人聽到這裏,原本緋紅的臉色忽然變得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