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之前,李唐聽李故說過這裏麵有不少的機關暗器之類的,李唐心下還有點忐忑,一步一步緩緩而行,生恐觸碰到敏感的地方,屍骨無存。往前十餘步之後,小徑的空間忽轉曠達。原來,這裏麵還有一個小小的密室。

這密室比較昏暗,就著微弱的光線,李唐依稀分辨出這裏麵陳設得有一桌一椅,桌子的左麵有一盞燈,燈芯已經燒掉一半,但尚未燃盡,旁邊有火石兩枚。桌子的右麵是一疊文書,疊得頗為齊整。

李唐連忙點上燈,這小小的密室之內立即豁然開朗。再看時,就發現桌子底下還有一罐油,應該是點燈所用。整個密室十分的整潔,而頗為奇怪的是,地上卻有些雜亂,亂七八糟地分布著一些寫滿字的紙張。

李唐把這些紙張撿起來一看,愣了一下。原來這都是這兩年以來,“潛龍閣”的一些重要文書。每一張都是“潛龍閣”做下的一件事情。

舉個例子來說,去年下半年的那一次天下大赦其實就是“潛龍閣”無中生有製造出來的。當時,趙煦因為小皇子的生命垂危,藥石無功,心慌意亂之下求教於太史局。太史局其實就相當於上古的祭祀之類的部門,隻是社會發展到了大宋這個年代,人們對於鬼神天文之類,遠不如遠古時代相信,所以太史局的地位早已衰落,成為了一個閑散部門。一般來說,君王極少會問計於太史局。所以,大宋的太史局的絕大部分官員都隻是虛領其職,並不在衙門裏當班。而這樣一個部門,就變得十分好滲透,“潛龍閣”早已控製了這個部門。

既然趙煦問計,“潛龍閣”便想借此機會收服包括範純仁、蘇軾等人在內的“元佑黨人”的心,便以客星犯主為借口要求大赦。沒有想到的是,趙煦雖然決定大赦,卻還是特意加了一句“元佑黨人”不赦,使得“潛龍閣”的謀劃最終宣告失敗。

總而言之,“潛龍閣”每一年的大小決策、內部職務變更等等,都一一記載在內。

最近的一張文書裏麵就清清楚楚地寫明了李唐自己通過了前任閣主孟將的考驗,成為繼任閣主的唯一候選人。看著“孟將”二字,李唐還有點不習慣,他心下經常指名道姓地腹誹許將,對他的名字早已習慣了,這時候見了這個名字,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哭倒了八百裏長城的那位癡情的孟薑女,總感覺有些怪怪的。

還有就是關於這次科考的。李唐看見了一份名單,上麵就列了本次“潛龍閣”參加科考的各地考生的名諱、詳細住址以及每個人的具體情況。而他李唐自己的名字就赫然在列。

到了這時候,李唐才明白,當初明教的那兩個人追殺許水蘭的時候,口口聲聲要她交出的那個名單是什麽了。按照時間想來,應該就是這個名單了。李唐心下不由暗暗僥幸,好在許水蘭是個好同誌,沒有出賣組織啊。要不然,這名單落入明教手中,“潛龍閣”受到掣肘也就罷了,就怕許多人,包括李唐一家人都要去見馬克——呃,那個李後主了。

李唐把這些文書一份一份地陸續往下看,越看心下越驚,越看就越是冷汗直冒。他素來算不上一個很膽小的人,但看得後麵隻覺得後背發涼,渾身上下都是汗津津的。

自古以來,都是知道得最少的對社會的感覺最好,知道得越多,就越發沒有幻想。李唐一直算不上一個很理想化的人,但看了這些文書之後,還是感覺這社會簡直有些邪惡了,很多東西其實和看見的反差太大。

他把這些文書一張撿起來,疊好之後,又去看那桌子上原先就整理好的那一大疊。原來,這又是年代更為久遠一些的文書,內容大致和地上撿起來的這些相近。

到了這時候,李唐這才想明白了。原來,這屋內的文書並不是直接從門內放進來的,而是通過某個秘密的機關送進來的。所以,新送進來的文書都散落在地上。隻有等閣主入內的時候,才把這些撿起來整理好。這樣算起來,許將那個老小子這些年以來,肯定是沒有少來歙州。

這一疊文書上麵的那些年代比較近一點的,字跡還算清晰,越往後麵字跡就越發模糊,而紙張也漸漸有些發黃。不過,這些文書卻連一張都沒有蟲吃鼠咬的痕跡,這令李唐頗為驚異。在這樣一個常年沒有人進來的密室裏麵,要保證蟲蟻不生,其實是殊不容易的。

而最下麵的那些文書,本來按照李唐的想象,年代太過久遠,應該是字跡模糊難辨才是。不想卻是不然,不但紙張比上麵不少的都白皙,字跡也頗為清晰,看起來應該是謄寫過的。

雖然下麵的不少東西李唐並沒有看,因為這實在是太多了,這一夜的功夫都是不可能看完的。不過,李唐卻可以肯定,這裏麵隱含的秘密,比起自己看見的這些隻會更多,不會更少。他甚至暗暗忖道:“若是這些東西能夠保存到千年之後才被發掘出來,必定會造成考古學的震動,造成曆史書的大量改寫啊!”

這時候,燈光漸漸昏暗了起來,李唐回頭一看,燈芯已經差不多燃盡,這才想起進來的時間已經頗為不短。若是在平常,這些寶貴的資料是多看一份是一份,但如今他心下卻想道,新房裏麵還有兩位嬌美的娘子在候著自己。這些文書自己想看,隨時都可以來看,但洞房花燭之夜對於她們來說,卻注定隻有一次。自己豈能為了自己一己的好奇之心冷落了嬌妻呢?

李唐連忙把這些文書整理好,吹了燈走了出來。

李故見他出來,也不多言,便啟動機關,把這門重新鎖上。又從李唐手中要回了由他掌管的那把鑰匙,才說道:“你先行吧!我隨後走!”

李唐一想也是,若是兩個人一起遇上熟人,恐有不便。他也不多言,出門而去。回到餘穆德的禪房的時候,餘穆德還正對著那副棋局苦思冥想,見到李唐走進來,他苦笑道:“我就不明白了,就憑你,如何能破我的棋局?”

李唐很想如實告訴他,自己自己隻會這一步,下麵的進程都是你自己擺的,若是讓李唐繼續擺下去,馬上就會露餡。不過,他終究還是什麽也沒說,神秘地笑笑,消失在茫茫的夜色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