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懷揣著許將交給他的一個小盒子走出許府。
這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不過由於有皓月引路,加上汴京城本就是一個不夜城,白天見了,隻是覺得很繁華,到了夜裏,你就會覺得更加的繁華。路邊很多的酒肆楚館非但都沒有關門,迎來送往的,反而比白天更加的熱鬧。所以,李唐根本不需要點火,就能在大街之上自如行走。
此時已經漸漸進入了初夏,夜風習習的拂過,比起前些日子少了幾分寒意卻多了幾分涼爽。隻是李唐對這些絲毫也沒有感覺,此刻他走得有些慢,這到並不是因為燈火不夠亮的關係,而是因為今天的事情太讓他驚訝了,他需要更多的時間去消化。
水蘭兒叫做許水蘭,是許將唯一的女兒。許家的幾個兒子都是習文的,但都是沒有什麽名氣。倒是許水蘭從小就得名師傳授,又有超人的天賦,一身武功極為高明,現在已經隱隱成為了潛龍閣第一高手。
想起這個,李唐便又想起了上一次在胡家的情形。當時,那兩個追殺水蘭兒的明教之人,顯然並不知道她便是潛龍閣閣主的女兒,甚至還不停地出言招攬,想要把她也招入明教去。他們那裏知道,站在他們麵前的恰恰是潛龍閣總頭頭的女兒,又怎麽可能輕易叛變呢?
在好笑之餘,李唐也看出了這事情背後隱藏著的另外一層含義:明教的人並不知道許將便是潛龍閣的閣主。這一點,無疑是一個利好。
至於李唐自己,據水蘭兒,哦,現在應該是成為許水蘭許護法了——上次說過,進京的時候也是有人追蹤的。而且所用的“天眼”之術。按照許水蘭的描述,李唐已經大概猜出了那個追蹤自己的是誰人。隻是他卻對自己為什麽會被追蹤很有些奇怪。
按理說,他一個普普通通的讀書人,不但沒做什麽虧心事,反倒是經常的救死扶傷,沒不應該有人會對他不利才是。不過,如今卻有一個可能讓他十分震驚,也十分擔憂:“難道是我的身份或者是我們家的身份泄露了?”
李唐有些惴惴,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事情可就有些難辦了。那跟蹤自己的人目的不明,他到底是什麽身份,也不明。所以,他所能給自己帶來的禍福,就也會不明。這樣的情況下,李唐如何能不擔心家裏人的安全?
回到“一家客棧”,迎麵遇上了易掌櫃。易掌櫃看了看李唐,有些莫名其妙地說道:“李探花,您怎麽一個人回來了?”
李唐有些奇怪,兩個女的一個沒有跟著出去一個已經率先回來了,他自己當然就隻有一個人回來了。這難道也有什麽奇怪的嗎?
他愕然道:“有什麽不對嗎?”
易掌櫃道:“那可是不好了!你和胡小姐一起出去不久,範小姐道是你們出去太久了,怕你們出事,便出去尋你們去了,讓我看見你們代為轉告一聲。後來,又過了很久,胡小姐回來了,她一聽範曉璐已經出門了,便也出去尋她去了,到現在也沒有回來!”
“啊!”李唐心立即沉了下去。胡清兒武功高強,他還不是很擔心,但範曉璐卻是隨便來個地痞流氓也能把她輕鬆製住的,出去了這麽久還沒有回來,那豈不是出了事嗎?
他連忙懷著萬一的希望跑上樓去,打開房門一看,裏麵果然是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就連燈,都已經熄滅了。
李唐連忙返身往門外跑去。
此時他是心情大亂。範曉璐本來生活得好好的,為了他,和自家人鬧翻了,被趕了出來,如今自己不能照顧好她,豈不是太枉費這個女孩子的一片癡心了嗎?
他急急地跑上大街,看著兩邊靜悄悄的分岔路,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選哪一條道好,站在那裏跺起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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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府裏來了一位神秘的麽蒙麵尊客,他是從後門進來的,而且是端王殿下親自去接,隨身居然連一個內侍和侍衛都沒有來。接到那個尊客之後,立即就把他引入了地下的一個密室之中,誰也不準進去。
在這個過程之中,那個尊客極少和其他人相接觸,而且,自始至終,他一句話也沒有說,所以,沒有一個人知道他是誰。
進入密室之後,那人才摘下了麵紗,原來正是新人的試禦史中丞沐雲。
兩人相互也沒有多少客氣,並不寒暄,立即就進入了正題。
“殿下,上次讓您拉攏的那個新科探花李唐,如今看來,作用比我們預想的還要大得多呢!”沐雲說道。
趙佶一愣:“他不就是一個會寫一點詩詞的溫文人嗎?六哥喜歡文人的時候,他確實是能說得上話,不過,他的作用應該不會比那些朝廷重臣大吧?”
沐雲卻搖頭道:“殿下此言差矣!您再想想,這個李唐除了詩文之外,還有其他什麽能力,是特別出眾的?”
趙佶愕然反問了一句:“是什麽?”隨即,他立即又反映了過來:“沐中丞是說——岐黃術嗎?”
對於他這樣的王公貴胄來說,從事岐黃的人並沒有什麽了不起的,大宋的科考除了考進士科之外,有的考生是考諸科的。這裏的諸科就包含了律學、醫學、算術等等。但是,諸科考試卻並沒有規律,有可能是朝廷覺得這一次不需要考了,就不考了,而準備了很多年的考生說不定就會因此少了一次進階仕途的機會。
而且,即使是考上了諸科,一般一輩子都隻能當一個八九品的小官。所以,諸科出身的官員往往都會嚐試著再去考進士科,博一個進士出身。
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從事律法、醫學、數學、音樂等這些行業的人在文人的眼裏,是不入流的。所以,趙佶並不覺得岐黃術很厲害是一項很有用的技能。盡管,他生病的時候,可能性命都要掌握在醫士的手中。
沐雲卻點了點頭,道:“正是!”隨即,他又加了一句:“如今看來,此人能夠中得探花,雖說也和他那首精彩的詩有關,卻和他的岐黃術也脫不開關係哩!”
趙佶微微一笑,有點不相信。在他看來,一個文人的醫術如何,在科舉的考場上,又怎麽會有什麽關係呢?
沐雲也不辯駁,而是拋出了一個令趙佶十分震驚的消息:“據可靠的消息,官家的身體很不好——”
趙佶“哈哈”笑道:“沐中丞剛剛從外地進京,不知道這事也算正常。其實,官家的身體從小就不好,這已經不是什麽新鮮事了。這好多年以來,每一次早朝,大臣們都能清晰地聽見他的咳嗽。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
沐雲卻遙遙手,道:“這次卻不一樣,據我得到的可靠消息,官家撐不過一年之期了!”
趙佶正在喝水,一口水還含在嘴裏,“撲”的一聲,全部都吐了出來,噴得自己的褲子都濕了。不過,他卻沒有閑暇去處理,而是急急地向沐雲問道:“什麽?”
沐雲點了點頭,道:“大王沒有聽錯,我們的官家確實是時日無多了!”
趙佶打了一個激靈,道:“你如何知道的?”
沐雲淡淡地說道:“我們的手段,殿下應該還是清楚的。殿下應該知道如今官家最得寵的兩個中官是誰把?”
“應該是童貫和郝隨了,尤其是童貫,基本上任何時候,官家都把他帶在身邊。”
沐雲點了點頭,道:“不錯!我們的消息,就是從他們兩個人那裏來的。當時他們兩個在商議,說官家韶華將近,他們覺得小皇子不大可能承蹕,所以要找一個最有可能問鼎的親王去投靠,結果最後他們選擇了簡王殿下。隻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這卻正被我們的人聽見。”
趙佶倏地站起身來,道:“既然是他們親口所說,那這事情就一定不會有錯了,隻是——這和李唐——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官家如此青睞李唐,說不定就是想利用他來治病嗎?”
沐雲道:“官家到底是怎麽想的,畢竟事關重大,我們都不好臆測。不過,有一點卻是肯定的。那就是隻要我們能把李唐拉攏到我們這邊來,關於官家身體狀況的一切動態,就能隨時知悉。這是左右我們最終成敗的一個關鍵因素啊!”
趙佶激動地回來走動,嘴裏喃喃地念道:“說的是,說的是!”忽然,他又轉過頭來:“隻是,沐中丞你也是知道的,上一次我便曾經拉攏過他,但他一猜出我的身份,立即就逃之夭夭了。如今再想拉攏他,恐怕就——”
沐雲笑了笑,道:“大王,既然您無法拉攏他,就讓我來吧!”
趙佶大喜:“你有辦法嗎?我看此人倒真還有些難辦呢!不過,話又說回來,我倒是很欣賞此人的,僅憑一首詞,就能猜出我的身份的,當今天下並不多見!”
沐雲神秘地笑了笑:“大王放心,我已經有了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