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等卷子列出來之後,按照頭等卷子的編號,取出考生的親筆答寫的卷子,把文章和考生的姓名等資料放在一起,交給皇帝禦筆欽點殿試前三名的。所以,一般來說,字寫得太差的是很難奪得狀元的。因為這和字跡也是很有關係的。

正因為殿試前三名乃是皇帝欽點,自宋朝開始,各地生員再不以主考官為座師,而是全部稱為“天子門生”。意思是,他們的座師就是天子本人。這也是大宋朝為了限製門閥勢力的一個舉措。不得不說,沒有了所謂門生故吏,大宋的政治*鬥爭殘酷性比起以往都要大大降低了。

在有關人員的監督之下,韓忠彥和許將把頭等的十份卷子的編號都一一寫在一張紙上,然後,再由負責監督的禦史中丞安惇按照這編號,把考生在考場上親筆所寫的那份卷子抽出來。

本來,這一切完成之後,十份頭等的卷子就應該立即出現在韓忠彥和許將的案頭的。但是,二人坐在那裏等了許久,卻還沒有看見安惇把卷子拿過來,都是麵麵相覷,驚詫不已。要知道,取卷子可並不是什麽複雜的事情,隻要按照號碼拿就行了,既不耗費體力,也不耗費腦力。

一時間,不但韓忠彥連連咋舌不已,就是一向頗有涵養的許將也開始皺眉了。

就在此時,忽見一名士卒跑了進來,稟報道:“啟稟兩位大人,安中丞有請!”

兩人更是狐疑,相顧一眼,還是起身跟著那士卒去了。

貢院裏守護題庫的屋子防衛本就森嚴,加上受到這次科考泄題事件影響,禁軍更是專門派了最精銳的部隊來守衛此處。這樣一來,這邊氣度森森,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看起來十分威嚴。

不過,韓忠彥和許將兩個都是經常出入防衛更為森嚴的皇城的,自然不會被這嚇到。但也正因為如此,他們心下才會更為狐疑,在這種的防衛之下取一個卷子更不應該有問題才是。

兩人走了進去,就見安惇臉色極為奇怪,正站在那裏發愣,看見兩人走進來,他連忙把庫房內所有的士卒都支了出去,才向韓忠彥和許將道:“二公!有一個人,你們萬萬不能讓他及第啊!”

韓忠彥立即就不悅了,此次閱卷由於有許將在旁邊起著督促作用,他對自己的辦事效率是十分滿意的。而且,為了這個頭等的名單,他和許將是一個個的商議下去的。尤其是為了那個詩賦尤其突出的,許將還好好地給他上了一課。至今他還有著醍醐灌頂的感覺。

正因為如此,他就很不喜歡有人站出來否認他的勞動成果。於是,他眼皮一翻,道:“安中丞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須知,你隻是負責監督此次科考有沒有徇私舞弊之處出現而已。據老夫所知,老夫並沒有子侄參加這次大比,而許公也是一樣。你這樣質疑我等共同擬出的名單,恐怕與製有礙吧!”

別看他在許將麵前矮了一截似的,在他人麵前就比許將拽多了,誰讓他是當朝副相,朝廷文臣中的三號人物呢?況且,他說的也很有道理,安惇隻是負責監視考試紀律的,至於考試的結果,就不應該是他操心的事情了。

而許將卻沒有言語,隻是靜靜地看著安惇。他知道安惇此人素來是最守規矩的,絕不會無故地說出一些令上官不悅的話來。

安惇苦笑一聲,道:“二公最近一直吃住在貢院之中,是不知道啊,關於此人,最近可是鬧得沸沸揚揚,幾乎是到了天下唾棄的地步。以下官想來,說不定就連陛下都已經聽說他的惡名了,二公若是把此人列為頭等,恐怕有些妨礙哩!”

韓忠彥來了興趣,忙問道:“你說的是何人,他究竟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竟然鬧出這般大的動靜呢?”

安惇瞪大眼睛,帶點討好地笑道:“韓相公有所不知,此人竟然——拐跑了範家的女兒!”

“範家?”韓忠彥像是要和安惇比眼睛大一般,把眼睛努得溜圓,一臉不能置信地望著安惇:“你說的是西城範家?範正平家?!”範家的人在他眼裏可是品牌保證,雖然他和範家的人在政治上是主張有很大不同,但他卻還是難以相信範家的人會做出跟人私奔的事情來。

安惇點了點頭,有點賣弄地說道:“可不是嗎?範家的女兒據說如今都已經隨著她住進客棧裏麵了!範正平最近前一段時間告了很久的假,說不定就和此事有關。如今,這事又擺到了明麵上,據說他已經氣得病倒了!”

韓忠彥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隻是回頭看看許將。許將對此事也是驚疑不定,但他到底是狀元風度,沒有表現得太過驚詫。

安惇卻還不罷休,繼續說道:“這還不算,此人據說風流成性,和許多女子有染,竟然有一個追到了東京,如今也住進了他的客棧裏麵!”

韓忠彥太過驚異,反倒平靜了一些:“你說的是,如今他們三人住在一起?”

安惇點點頭,道:“正是!這還不算,據說此人還和原太學正李格非之女關係匪淺!上次還為了此女和趙介夫之子爭風吃醋,鬧出好大動靜呢!”

韓忠彥隻能傻傻地聽著,麵容近乎癡呆。而一直沒有說話的許將則是臉色一動,道:“此人叫什麽名字呢?”

安惇道:“此人姓李名唐!”

許將臉色微微一變,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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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漸降臨,宋時人睡覺是十分早的,雖然天色剛剛暗下來,外麵還能瞅見一絲光明,但已經有很多人家就歇下了。

到了這個時候,李唐和胡清兒卻發現,今天並不方便睡覺。原因就在於範曉璐的加入,範曉璐如今幾乎一整天都離不開李唐的三尺範圍之外,絕大多數時間都是要李唐抱著才能精神穩定一點。睡覺的時候,看來也隻好是睡在一起了。

但是,這床雖然挺大,勉強能睡下三個人,胡清兒畢竟是個黃花大閨女,單獨的時候和李唐睡在一起還能勉強忍住羞赧,但是有他人在場的時候,就很難放下矜持了。而且,李唐向易掌櫃介紹胡清兒的時候曾說過她是自己的妻子。既然如此,就不好讓他再行另開一個房間了。

當然,這屋裏還有椅子桌子什麽的,以胡清兒的武功,靠著睡一夜,也不會導致生病。問題是,李唐一個男人,又豈能心安理得地讓女人睡在椅子上,自己睡床呢?

為了這個尷尬,三個人就這麽耗著,時間在流逝著,辦法還是沒有想到。李唐和胡清兒隻能相視苦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正在這時候,一直貓在李唐懷裏的範曉璐忽然伸伸懶腰,道:“李大哥,咱們睡吧!”

此言一出,她臉上不禁一紅。雖然上次在那樣的條件下,差點什麽都辦了,但今天可沒有外部條件逼著,她此言一出,心中還是難免有些羞怯的。

李唐眼中閃過一絲尷尬之色,眼皮一抬,向胡清兒投以抱歉的目光。胡清兒明白,雖然心裏有點失落,但還是走到椅子上坐下,準備睡覺。其實,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習慣了躺在李唐懷裏睡覺,有的時候,還故意在李唐身上磨磨蹭蹭,撩得李唐火起,但就是不讓他吃到。這已經成為她的一個很大的樂趣了,此時驟爾失去享受這種樂趣的權力,她心下總覺得空空的。但她也理解李唐的為難處,不會因為這一點負麵情緒去弄得李唐尷尬。

但就在她剛剛坐下的時候,就聽範曉璐說道:“清兒姐姐,你去哪裏,你怎麽不來睡覺?”

李唐被這話噎了一下,頓時就回過頭去不說話了。胡清兒一聽這話,臉色立即變得通紅,偷眼望了李唐一下,想從他那裏得到意見,但李唐卻並沒有望向她,這讓她又是著急,又是羞赧。

“唔,你們睡吧!我在這裏靠一下就行了!”沒有得到李唐的暗示,胡清兒不好直接答應,但也不好明確拒絕,隻好含糊地說道。

範曉璐一聽此言,臉上又現出泫然欲泣的神色,聲音有些低沉地說道:“清兒姐姐,你是覺得我的加入,給你們帶來麻煩了嗎?”

胡清兒連連搖頭,道:“曉璐妹妹你太多心了!”李唐也連忙回過頭來,說道:“曉璐,你怎麽能這樣想呢,你知道不知道,你這樣猜疑你清兒姐姐會讓她傷心的!”

範曉璐說道:“我是一個笨人。我隻知道清兒姐姐和李大哥是先認識的,而且我住進來之前,你們肯定早就睡在一起了。但是,如果我一加入,清兒姐姐就睡椅子,這不是給她帶來很大的麻煩了嗎?我寧願自己睡椅子,也不願清兒姐姐睡椅子的!”

胡清兒聽言,有些感動,道:“妹子,你真傻!”

李唐連忙明確表態道:“既然這樣,清兒,你就也睡在床上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