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波未平 （二）
“你很討厭他？”失神的時候，瑾的聲音再次傳來，似乎夾雜些疑惑……
“他是你們的兄弟……”她怎麽會討厭心愛之人的兄弟呢？說完這句話，才發現心情又變得沉重，心裏的掙紮和痛楚放佛要把這刻的安寧撕成碎片。
“瑾，能問你一個問題嗎？”手指不安的飛快彈動著，眼裏的氤氳又多了一份。感覺瑾的臂彎緊了緊，讓兩人貼得更親密些。
“嗯，可以……”銀白色麵具下的眼睛燃燒著，詭異的藏在陰暗背後。瑾感覺到那裏的灼熱，每一次都放佛要把那心魔一起毀滅，每一次壓製過後，內力卻能增進許多。隻是已經差不多有大半年沒有發作的心魔，一天之內卻已經發作了兩次。一次比一次來的劇烈！
“你知道我最喜歡什麽花嗎？”後背緊貼著馬車後壁，借助這份力道發散壓製心魔的痛楚，不能減輕痛楚，至少能讓身體僵住不動，不讓懷裏的人兒發現。
搖搖頭，額頭抵住他的下顎去蹭那青色的胡茬，微微的疼痛讓她相信這刻自己的卻是在瑾的懷裏。唇角略彎，瑾喜歡什麽花，自己從來不知道！
“是蓮花，我喜歡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無論處在什麽環境，她從來不會自厭自棄，反而會加倍的生長。即便周圍是一片肮髒，她也能綻放自己，給周圍的人帶去自己的芬芳！”
女人，也應該如蓮花一般，這才是持久的魅力，不會隨著時間容貌等外在因素而改變。
“蓮花……”在一起這麽久，她從來沒有關心過他到底喜歡什麽，有什麽愛好，每次看見他的時候總是淡淡的靜靜的，猶如一棵古鬆，讓人不覺想依靠。
原來自己做情人已經很不稱職，何況是妻子呢？
細碎的吻落在她的眉間，柔潤的雙唇熨帖著眉心的褶皺，輕輕摩挲著，他不喜歡看她操心傷神的樣子，做他端木瑾的妻子，隻需要好好是享受什麽，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好了。
“剛才你想問什麽……”低眉俯視她的臉頰，烏亮的眼睛四周卻被紅腫包圍，心疼的用指腹拂她消瘦的臉頰。
“傻瓜，我是你丈夫，還有什麽不能說的。”
“瑾，”深吸了一口氣，“小佑怎麽樣了？看不見我是不是又哭鼻子了？”
那樣殘忍的事實，讓她如何說得出口？
“傻瓜，以為被娘親拋棄的孩子，你認為還能怎麽樣？”
心裏頭小小的欣慰，隻要她不說，他就永遠當做不知道。男人本來就應該包容女人的。
“瑾，抱我好不好？”望進他寵溺的眼，心的位置又空了。端木府，她又回來了！可是裏麵的人，她卻沒有勇氣再見！
被瑾抱在懷裏，下了馬車，原來夜已經那麽深了。本想把腦袋埋進瑾的懷裏，靠嗅他的味道來增加勇氣。可冰冷石階上坐著的小家夥卻讓她挪不開眼睛，眼淚再一次決堤。
示意瑾放她下來，輕邁著步子，想快速靠近又怕吵醒他，綠油油的小家夥坐在石階上，雙手抱膝，小腦袋擱在膝蓋上，門前的燈籠發出幽弱的光，斜斜的。小佑的臉上還掛著深深淺淺的淚痕，深的已經幹了，淺的還濕潤著。長長的睫毛上輕顫著，一不小心又一滴淚珠兒滾落。
“娘親……”稚嫩的童音含糊著，莫小北心裏頭七上八下，濕潤了眼眶，一把抱住小佑，竟也幽幽的哭了起來。若不是睡得極不安穩，又怎麽會在夢中都記掛著自己。
“娘親？”小佑揉了揉眼睛，確認抱著自己的真的是莫小北，隨後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娘親……這兩天娘親都去哪裏了……是不是不要小佑了……是不是娘親嫌棄小佑了，不要小佑……”
“都是娘親不好，都是娘親不好……都是娘親的錯……娘親不應該不告訴小佑的……”胡亂的緊緊抱住小佑，他一哭，自己的心放佛都要跟著裂開了一般。“小佑這麽乖，這麽可愛，娘親怎麽會不要小佑呢？娘親怎麽會舍得不要小佑呢？”
“哇……那娘親是不是不要爹爹，不要二叔，不要四叔，也不要五叔了……他們惹你生氣了，所以娘親也就不要小佑了……”
心裏一緊，端木秋！強壓下的怒火又騰騰的往上冒，這個該死的！嘴裏卻要安慰這孩子，理了理小佑和著淚水貼在額上的頭發，“小佑在娘親心裏的最重要的，就算不要他們，也不能不要小佑對不對？”
大門裏側的黑暗中隱藏著一個身影，不安的絞著衣袖。莫小北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是不要自己了嗎？
宇一直守在府裏照顧小佑，等候幾個兄弟發來消息。當聽到門口的小佑大哭不止慌忙跑了出來，自己不知道這兩日是怎麽過的，不敢睡覺，也不敢吃飯，甚至連水都喝不下……總是 感覺莫小北在某個角落受苦，偏偏自己又是無能為力！隻想用這種方式陪著她，伴著她……就算無濟於事，至少能讓心裏好受一點……
看見她衣衫微微淩亂，身上卻沒有什麽明顯的傷痕，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想上前去好好看著她，都沒有勇氣……也好，有大哥在，不會出什麽事情的！
瑾默默地看著哭抱在一起是莫小北和小佑，在莫小北心裏小佑倒比自己幾個兄弟重要了。暢然的笑笑，自己辦不到的，小佑倒有可能辦到也不一定。
“為什麽要坐在外麵，感冒了怎麽辦？”抱起他圓滾滾的小身板，手掌搓著他的小屁股，居然冰成這樣。看見這小家夥，身上消失的力氣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回來了。
“小佑要等娘親回來呀，小佑想第一個看到娘親，所以就等在門口了！”蹭了蹭莫小北的臉頰，還是娘親的臉上暖和，不滿足的又蹭了蹭。
“為什麽一定要坐在台階上，你的小凳子呢？”
“四叔說，娘親不會丟下小佑，四叔還說娘親沒有回來肯定是在某個地方受苦，所以自己要坐在院子裏陪著娘親吃苦！所以，小佑就想，小佑也應該陪著娘親吃苦才對！”
宇？居然……你又何苦這樣呢？傻傻的陪著又能怎樣呢？
一股澀意湧上心頭，說不清道不明，進了院子也沒有瞧見他，唇邊全是苦澀，他還是沒有勇氣麵對自己。現在已經殘花敗柳的自己，有何嚐不是呢？
給小佑洗好臉和腳，才讓瑾抱了他去睡覺。不一小會兒，丫鬟們便送來了沐浴的熱水，手指探了探水溫，正合適，浴桶旁邊放著的衣服，是瑾出去的時候親自疊放的。
無論什麽時候他總會那麽窩心，這會出去也正好錯過自己沐浴的時間，避免了兩個人的尷尬。掃卻心裏的不安，那滿身的吻—痕，如何能讓他看得？
當身體卻溫熱的水氣包圍時，突然有種想溺死自己的衝動，或許隻有這樣才會解脫。細細端詳自己露在空氣中的雙臂，上麵的痕跡居然和水麵漂浮著的豔麗桃花交相輝映，似乎這本就是貼在肌膚上的桃花。
自己該怎麽辦？應該怎麽辦？怎麽麵對秋？殺了他，還是裝著若無其事！就算自己能夠裝著若無其事，那麽他呢？他那樣的人品，登徒子一個，會就此罷手嗎？
緩緩的沉下，口鼻之間瞬間被水充溢，胸腔受到擠壓，越來越喘不過氣來，窒息的感覺充斥著渾身的每一個細胞！死亡的訊息傳進大腦，就這麽死了嗎？是能夠回去現在的世間，還是這一切又再一次開始，再痛一次……
他們怎麽辦？瑾失而複得的深情，小佑哭泣的模樣，宇低頭皺眉的樣子，還有，還有，小妖精，如果自己就那麽死了，小妖精是不是就會被迫接客？
一連串的人物影像在眼前不斷的閃爍，嘭，再次浮出水麵，好像什麽在那一刻透徹了！愛情，真正的愛情不應該這麽脆弱！
嫌惡的擦拭著身上朵朵桃花，怎麽搓也搓不掉……氣惱的扔掉毛巾，乏力的靠在浴桶邊上，想著想著，困意逐漸湧了上來……
迷蒙之間，一雙熟悉的大手溫柔的捏上了她的肩頭，目光緊盯著她頸項和手臂間大片的紅暈，這兩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不過是沐浴，她居然如此不愛惜自己的皮膚，好像要把皮膚都搓破似的。
手上動作更加溫柔，她現在不會醒的。可是，手上的力道還是舍不得加重半分。
瑾走的時候特意在香爐中燃上了讓人寧神靜氣的蘭香，這種香料不會對人的身體有什麽損傷，吸食半柱香是功夫就可以睡著。
宇蹲下身子，輕輕用唇碰觸她濕透的鬢角，“如果不是大哥，我不會有勇氣再靠近你……更不會有勇氣這樣直視著你，說說心裏話……”
瑾和自己講，如果想知道莫小北究竟發生了什麽就自己來看。
那間小屋裏都已經快把自己逼瘋了，心心念念就是想知道莫小北發生了什麽。第一次那麽確切的想抓住一個機會，哪怕會更痛，也絕對不放棄。
“小北，你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可怕的事情？有什麽不能和我們說的，非要這麽折磨自己……”扶正，捋過大把青絲，後背居然印著大片豔麗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