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書臣疾步往前走,腦中一片混亂。
他現在隻想找到尉遲九儀,然後讓他趕緊滾蛋。
雖然範書臣的理智告訴他是在魏國夫人府邸,不應該輕舉妄動,可他卻無法控製自己。
他隻要一想到王從碧會和其他人在一起,心中的怒火就會噴湧出來,止都止不住。
範書臣不想承認,他在王從碧心中已經沒有了任何地位,隨便一個人都可以取代他。
一路上,範書臣見到了很多熟悉的麵孔,但他卻沒有和任何一個人打招呼,隻是一門心思地往前走,想要早點找到王從碧。
他想和她說,他忘不了她,他不能沒有他。
他......
範書臣突然看到前麵人群中那個熟悉的身影。
當即,他便推開擋在麵前的人,往人群中心走了過去。
推開最後一個人後,範書臣很是興奮,正想去拉王從碧的手,卻被旁邊突然伸出來的一隻大手給擋了下來。
“尉遲大人。”
範書臣看著擋在自己麵前的尉遲九儀,不悅地皺起眉頭,低聲道:“請你讓開。”
圍觀的人群見狀,連忙往旁邊散開,瞬間屋子的中間就隻留下範書臣,尉遲九儀和王從碧三人。
王從碧本來在應付旁邊的貴夫人,沒想到身後卻傳來了範書臣的聲音。
她轉身看去,便看見範書臣正站在背後,用眼神和尉遲九儀較勁。
之前氣質儒雅,渾身透出一股平和書卷味的男子,如今麵容消瘦,全身都籠罩在戾氣之中,好像入了魔一般。
自從上次一別後,王從碧再也沒有見過範書臣,她從不少人口中聽說過範書臣被金安公主鞭打後一蹶不振,可她沒有想到,這麽短的時間,他竟然會變成這般模樣。
在她的印象裏,範書臣總是那麽從容,即便是遇到任何問題都能夠保持風度,遊刃有餘地應付各種情況,從來不像這樣落魄過。
想起往事,各種複雜情緒襲上心頭,王從碧幽幽歎息一聲,拉住尉遲九儀的袖子,想讓他讓開。
可這一舉動卻像一根火柴一樣,點燃了範書臣心中積壓已久的火藥桶,讓他的怒火如同山火爆發,無法遏製,整個房間都被他的怒吼聲所震動。
“王從碧,你在做什麽?”
範書臣吼完,伸出手,想要將王從碧從尉遲九儀身邊拉走。
可尉遲九儀哪能如他所願,當即便伸手格擋了下來。
“範大人,自重。”
尉遲九儀冷著臉說道:“如今王娘子已經和你沒有一點關係了,請你不要做出讓王娘子困擾的事情來。”
哦哦哦,要打起來了。
站在人群最前麵的魏國夫人激動地使勁捏著旁邊夫君的手臂,小聲尖叫了一下,她可算是第一時間看到熱鬧了。
魏國夫人的夫君被捏得呲牙咧嘴,但為了讓夫人開心,他還是一聲未吭,隻是用眼神悄悄示意旁邊的侍從,讓他們看著點,不要讓範書臣和尉遲九儀兩人真的打起來。
王從碧瞥見圍觀眾人眼裏的興奮,又聽見魏國夫人激動的喊叫,心中也是明白了什麽。
但她也不敢得罪這些貴人,隻能壓低了嗓子和尉遲九儀說道:“你先讓開,讓我和他說幾句話。”
她不能讓這兩人又打起來,不然這事情肯定又會被人利用,傳到天子耳中,讓尉遲九儀被罰的。
尉遲九儀聽到王從碧的話,低下頭看了她一眼,然後便側身讓開,站在了她身邊,做出了保護者的姿勢。
這樣,範書臣若有任何不軌的舉動,他就能第一時間反應並製止。
“範大人。”
王從碧在尉遲九儀讓開後,臉色平淡地和他行了一個叉手禮。
“範大人?”
他範書臣從來沒有聽到過王從碧這樣稱呼過他,他定定看了王從碧良久,啞聲問道:“你叫我範大人?”
“不然呢?”
王從碧眼裏流露出一絲譏嘲,“你要記得,我們已經和離了。”
“沒有,我沒有同意。”
範書臣氣急敗壞地吼了一聲,“隻有你想和離,我沒有說過要和離,我沒有同意過。”
“你......”
範書臣想要和王從碧說他心中的感覺,他想告訴王從碧他心中還有他,可當他看到王從碧的臉後,那些話全都卡在了喉嚨中。
王從碧的表情是那麽的冷淡,眼裏沒有愛戀,沒有癡迷,沒有感動,隻有謹慎和疏離。
“是不是因為他?”
“因為他,你才非要和我和離的。”
就是這個人,暗地裏對王從碧虎視眈眈,害得他和王從碧勞燕分飛。
範書臣看向尉遲九儀,眼睛一片血紅,心中暗忖,如果讓尉遲九儀這個人消失的話,王從碧會不會就能回到他的身邊。
他用晦暗莫測的目光掃視了一下尉遲九儀的胸膛,想著應該怎麽動手才能一擊斃命。
王從碧感覺到了危險,警惕地看了範書臣一眼後,上前走了一步擋在了尉遲九儀麵前,然後用力甩了範書臣一巴掌。
“範大人,你清醒了沒有?”
王從碧收回手掌,沉著臉質問範書臣,“這是什麽地方,容得下你發瘋?”
這是魏國夫人府,確實容不得發瘋。
範書臣摸著臉低聲一笑,眼中滿是嘲諷。
王從碧那一巴掌很是用力,讓他臉上火辣辣的,但卻讓他頭腦清醒了不少。
再抬起頭的時候。他眼中的戾氣已經消散,仿佛又變回了之前那個溫柔儒雅的範書臣。
“我再和你說一次,我們已經和離了,和離的原因是我沒辦法再和你過下去了。”
王從碧死死盯著麵前臉色蒼白的男人說道:“你不要把自己的過錯推到別人身上,不要讓我再看不起你。”
“可為什麽?”
之前他們不是一直過得好好的嗎?
怎麽現在他們就沒辦法過下去了。
範書臣想不明白,定定看著王從碧。
“因為你從來沒有平等地對待過我,你把我當成一個物件一樣,從來沒有尊重過我,無視我的要求,讓我從來沒有心安過。”
“你私自帶了盧芊芊回來,絲毫沒有考慮過我,讓我在京城顏麵掃地,成為所有人的笑柄。”
“你以為我是容不下盧芊芊嗎?”
“我是容不下你。”
“我受夠了你的無禮,受夠了你的自大,受夠了你的指責,我當年就不應該嫁給你。”
王從碧的話猶如巨石一樣砸在範書臣臉上,令他呆若木雞,震驚難言。
“不,我不,我不這樣。”
範書臣語無倫次地說道:“你是騙我的,你隻是怪我。”
“你說的我都會改,你不要那麽說好不好。”
若王從碧一直是這麽想的話,那麽他算得了什麽?
他隻是阻礙王從碧幸福的攔路石嗎?
他不相信這是王從碧的真話。
這些一定都是王從碧的氣話。
範書臣捂住胸口,綿密的苦痛感讓他眉頭緊皺。
“範書臣,你不要再做一些讓我們都困惑的事情了。”
王從碧看著紅了眼眶的男子,心中除了煩躁,一點其他的感情都沒有。
“你見著有人出現在我身邊,你覺得不好受。”
“那你從湖州帶回盧芊芊的時候,想過我的心情嗎?”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書讀得那麽好,應該明白這個意思吧。”
“對不起。”
範書臣懊惱地垂下了頭。
“如果你真的覺得對不起我,那麽請你以後不要來打攪我,好嗎?”
王從碧目光冷冽地看著範書臣。
她實在是不想再和範書臣再囉嗦下去了。
範書臣不想點頭,他不想和王從碧一刀兩斷,正想開口挽留,卻見尉遲九儀上前一步,把王從碧擋得嚴嚴實實。
“從碧,我來和他談談。”
尉遲九儀不喜歡範書臣看著王從碧炙熱的目光,沉著臉對拉他衣服的王從碧說道。
王從碧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放開了手。
範書臣想要上前推開尉遲九儀,還沒有來得及伸手就被尉遲九儀的目光給凍住了。
“範大人,你動手前可要想清楚。”
“我和你們這種文人不一樣,學的不是什麽君子劍,而是殺人技,若是我動真格,那就不會和上次一樣了。”
尉遲九儀很明確地表示上次範書臣和他打架,他是看在範書臣是文官的份上,才沒有下死手。
但這一次不同,他已經表明了態度,如果範書臣再敢動手的話,他就不會留手了,那麽範書臣是死是活,他就不保證了。
尉遲九儀的話是警告也是威脅。
範書臣聽到這話後,心裏雖然有些不服氣,但也還是收回了手,並往後退了一步。
“範大人,你最近和你那個盧娘子還好嗎?”
看範書臣後退,尉遲九儀搶先開口。
“我和她不是那種關係。”
範書臣有些難堪地解釋道:“我沒有和她在一起。”
“那不行啊,範大人。”
“男人就要敢做敢當,你已經辜負了王娘子,怎麽又能辜負那位盧娘子呢?”
“你為了她做了那麽多事情,不是很寵愛她嗎?”
尉遲九儀故作驚訝。
他到底怎麽寵愛盧芊芊了,他隻是......
範書臣想要解釋,可看見尉遲九儀戲謔的雙眼,他突然明白了。
尉遲九儀是在給王從碧出氣。
是的,他做得不對。
他不該對盧芊芊那麽好,讓所有人都誤會。
想起剛才王從碧說過的話,範書臣終於認識到自己錯得有多麽地離譜。
範書臣頹然地抹了把臉,說道:“帶她回來確實是我的錯誤,但這隻是我和從碧之間的事情,請你讓開,我和她解釋。”
“讓開?”
尉遲九儀嗤笑一聲。
“範大人,你是不是今日還沒有睡醒啊?”
“你以為誰都一直等著你,你想要什麽時候要人回來,那人就能回來嗎?”
尉遲九儀低下頭,俯身在範書臣耳邊說道:“你忘記上次和我打架的時候,我說過的話了嗎?”
“我中意王娘子,我愛慕她很久了。”
“實話告訴你,你把那個盧芊芊帶回來那日,我笑了一天,你知道嗎?”
“我等了那麽多年,終於有機會了。”
“你覺得我還會讓你挽回嗎?”
“你做夢。”
尉遲九儀洋溢在眉眼中的愉悅深深地刺痛了範書臣,可他卻說不出什麽話。
是他自己弄丟了王從碧的心,他怎麽能夠怪別人搶到呢?
範書臣沉默地站著,臉色十分難看。
王從碧看著範書臣的反應有些擔心。
她並不是擔心範書臣這個人,而是擔心範書臣被尉遲九儀刺激後會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
若是他真的動手,尉遲九儀下了死手,鬧出人命的話,那可怎麽辦?
不過尉遲九儀卻並沒有住嘴,反而繼續開口。
“範大人,我好言相勸,你還是好好想想。”
“畢竟......”
尉遲九儀直起身體,笑得燦爛。
“你過不了多久就要娶妻了,別讓你下一位夫人難堪啊。”
“什麽?”
範書臣沉聲質問,緊皺的眉宇難掩暴怒。
他沒有想到尉遲九儀竟然捏造謊言,在大庭廣眾下敗壞他的名聲。
“你胡說,我要娶誰?”
“範大人不知道嗎?”
尉遲九儀輕笑出聲。
“範老夫人這段時間可是到處給你相看未來的夫人呢。”
“應該要不了多久,範大人就能迎新婦入門了。”
尉遲九儀從容地拍了拍王從碧拉扯他衣服的手,說道:“在下就體現恭喜範大人了。”
“範大人要成親了?”
旁邊吃瓜吃得極為開心的魏國夫人忍不住了,表現得很驚訝,馬上問道:“是哪家娘子?”
“何時成親?”
“怎麽不給我發個帖子?”
這麽重要的事情,她怎麽一點都不知道,這還怎麽看熱鬧?
“那得問範老夫人。”
尉遲九儀微微一笑,“我也隻是聽說,不過範大人年輕英俊,又有才華,估計不少娘子都會趨之若鶩的。”
“夫人有認識的娘子也不妨讓她們見見範大人,若是能夠促成一段良緣,也是功德無量啊。”
“你說的有道理。”
魏國夫人眼睛一亮,開始盤算自己有沒有認識的娘子可以介紹給範書臣。
這熱鬧多好玩啊,她也想參上一腳。
接下來,魏國夫人就開始詢問範書臣對下一個夫人有什麽想法。
範書臣能有什麽想法,他腦子現在都還是混沌著的,可他又不敢直接拒絕魏國夫人,隻能絞盡腦汁找了一個借口,逃也似的跑了。
“範大人是臉皮薄,還是真的喜歡那個外室?”
“臉皮薄還行,寵愛外室那可不行。”
等範書臣走了之後,魏國夫人挑起眉頭,吩咐旁邊的下人。
“你去和範老夫人說一下,別讓範大人過度寵愛外室,該打就打,該揍就揍。”
“範大人下不了手的,她就要下手。”
說完,魏國夫人瞪了旁邊正在往嘴裏塞吃食的夫君,捂著胸口感歎。
“都是做母親的,我也是心疼範老夫人。”
“兒子染了壞習慣怎麽辦?”
“隻能由我們當母親的來管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