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夫人?”
尉遲九儀挑了挑眉,“這麽快就把外室迎進門當夫人了?”
“不是,是……”
範書臣隻覺得嗓子發緊,說不出後麵的話了。
他要怎麽說?
說盧芊芊不是他夫人,王從碧才是他夫人。可他和王從碧和離的事情在金吾衛還有誰不知道,他又如何硬著頭皮說王從碧是自己的夫人。
可說王從碧不是他夫人,他又不想和王從碧和離,說了不是那不就是答應了王從碧和離的要求了嗎。
範書臣說不出話來,但尉遲九儀卻說得出。
他雖然不知道範書臣為什麽會認出這身衣服是王從碧做的,但看範書臣那一臉嫉妒的表情,他內心莫名的高興。
他嘴角微微抿起,掃了範書臣一眼,皺著眉說道:“範大人可不要到處亂認夫人,我們金吾衛好歹也是天子親領,可不想天天管什麽外室挑釁正室的事情。”
“你……”
範書臣臉色漲紅,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昨日在城外遊**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才等到城門打開。
本想著先回家換身衣服再去點卯,哪知道在路上竟然看見尉遲九儀身上衣服的花紋居然是王從碧以前特意為他繡的如意雲紋。
再仔細看看,範書臣又發現尉遲九儀身上裝飾的金扣是王從碧鋪子特有的款式。
王從碧與尉遲九儀有聯係。
那麽問一下尉遲九儀,是不是就能找到王從碧?
想到這裏,範書臣激動起來,直接上前去詢問尉遲九儀,王從碧做的衣服怎麽會到了尉遲九儀的身上。
他有些著急,但也遵循禮儀給尉遲九儀行了禮,哪知道卻被尉遲九儀陰陽怪氣地懟了一番。
怎麽有如此無禮的人,範書臣捏著拳頭,氣得眼前一陣發黑,額頭也冒出汗來了。
尉遲九儀還在旁邊站著,等著他說下一句話,可等了半天,尉遲九儀隻看見範書臣臉色發紅,身體微微顫抖。
都還沒有發力,就說不出話來了?
文官出身,嘴皮子不是很強嗎?
尉遲九儀看了範書臣一眼,見他真的沒有說什麽,心中有些意外,挑了挑眉說道:“既然範大人沒事,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他還沒有去尉遲將軍府炫耀呢,可不能一直等著範書臣。
尉遲九儀對著範書臣回了一個叉手禮,便準備騎上馬揚長而去。
可他剛拉著韁繩想要離開,那馬走了兩步,還沒轉開,就被一隻手按住了額頭。
曹熾炎站在馬前,摸著馬頭,露出一個諂媚的笑容,“表兄,你還沒說你衣裳到底是哪位小娘子給你做的?”
他剛才被尉遲九儀說他是小身板,心中很是不暢快。
現在有機會看尉遲九儀和情敵對峙的好戲,哪能這麽輕鬆就讓尉遲九儀溜走。
尉遲九儀本以為範書臣不問,他沒法炫耀,哪知道曹熾炎竟然跳了出來。
看了一下四周豎起耳朵的眾人,尉遲九儀露出一個真拿你沒有辦法的無奈笑容,“是那日被外室打上門的王娘子做的,她為了謝謝我那日幫她,便給我做了兩身新衣裳。”
“唉,這王娘子可是真好,為人大方客氣,又知禮數,隻可惜了運氣不好,前半生糟了大難,不過否極泰來,和離之後日子應該會很好的。”
“兩身?”
曹熾炎沒注意尉遲九儀話中有話,隻聽到做了兩身衣服就跳了起來。
“這衣服還有兩身啊?那一身是什麽樣式的?”
“我現在去王娘子門口求她給我做一身行不行?”
“你看我這樣子,王娘子會喜歡嗎?”
……
範書臣回府的時候差點從馬上摔了下來。
嚇得等在門口的範硯也差點摔了一跤。
“慢點,慢點。”
範硯扶起範書臣,心中發急,“大人這是怎麽了?一晚上不回來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
怎麽臉色發紅,眼睛也全是血絲,整個人失魂落魄,像受到巨大打擊一樣。
“無事。”
範書臣拉開範硯的手,自己向門口走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看見懸掛在簷下的那盞兔子燈籠。
清風吹過,兔子燈的四肢也動了起來,好像在跑一樣,看得範書臣呆立在地。
他突然想起了王從碧,想起她看著他微笑,對他撒嬌的日子。
範書臣眼睛一熱,隻覺得頭突然炸裂一樣疼了起來。
他昨日沒有睡覺,騎著馬在外遊**了一晚上,回來還看見尉遲九儀在炫耀王從碧給他做的衣裳。
想到隻有自己能在王從碧得到的特殊待遇變成了其他人的事實,範書臣就再也不能支持住自己,頭一暈,雙腿一軟,“咚”的一聲跪在了門口。
“大人!”
範硯被嚇壞了,一邊連聲叫著人,一邊跑著去扶範書臣。
可他畢竟年齡大了,扶了半天也沒有把人弄起來,隻能趕緊讓文墨幫忙,又哄著範書臣,“大人,你先起來,我們回屋去休息好不好?”
“休息?”
範書臣抬起頭,眼睛一片模糊,好一會兒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誰。
“管家嗎?”
“是,大人。”
範硯費力地抱著範書臣的身體想往前走,卻被範書臣扯住了衣襟。
“你知道嗎?”
範書臣口齒含糊地說道:“她把給我的東西給別人了。”
“啊?”
範硯沒有聽清楚,轉頭看向文墨。
“夫人親自給別人做了兩身衣裳。”
文墨小聲地說道。
做了就做了,怎麽……
範硯愣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
王從碧雖然經營著成衣鋪子,但卻不會親自做衣裳。
能夠得到她親手製衣的,這世間除了她弟弟和範書臣就沒有其他人了。
而現在王從碧的弟弟並不在京城,範書臣又沒有收到衣裳,那麽那個得了兩身衣服肯定就是別人了。
“這……”
範硯看著範書臣失落的樣子,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他原以為範書臣為了盧芊芊鬧得滿城風雨,是愛極了她。但是現在不過就是因為王從碧給別人做了兩套衣服便丟了魂一樣.
“夫人可能是一時技癢,所以就做了兩身衣服,說不定……”
範硯猜測了一下,可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範書臣打斷了。
“不是,她就是不想給我做了。”
“她現在都躲著我,連人都找不到了。”
“夫人不是在莊子嗎?”
範硯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文墨。
“搬走了,去哪裏沒和我們說。”
文墨小聲地說道。
“這,這…….”
範硯語塞。
過了好一會兒後,他才歎了一口氣,安慰範書臣道:“沒事的大人,這大活人不會不見了,一會兒我就派人去找。”
“再說了,夫人還有鋪子,一時半會兒也轉不了手,她也不會走遠的。”
“你放心,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夫人的。”
範硯說完好一會兒,範書臣都沒有動靜。
範硯還以為範書臣暈過去了,但抬頭一看,他正睜大了眼睛,默默地流淚。
“她除了拿和離書是不會想見我的。”
範書臣覺得頭暈,但意識卻無比清醒。
他搖了搖頭,“她是真的不想回來了。”
找王從碧對他來說不是什麽難事,隻要她還在餘國國內,他都能找她。
可找到了又能做什麽呢?
王從碧現在看見他就沒有好臉色,哪怕他低頭想要她回心轉意,她可不會回頭的。
她是真的想擺脫他。
不,是已經擺脫了。
她把以前給他的特殊待遇給了別人,毫不在意在那以前是他一個人的專屬。
他在王從碧的心中再也沒有特殊的位置了。
想到這裏範書臣隻覺得腦中劇痛,好像有把錘子在不停地擊打著一樣,痛得他忍不住叫出聲來。
“大人!”
範硯見範書臣叫了一聲後暈了過去,嚇得他魂飛魄散,一邊喊著文墨快點,一邊拚著命把範書臣扛到了書房。
“快去名醫堂請人。”
範硯把範書臣放在**,指揮小廝給範書臣擰帕子降溫,又讓人叫了大夫。
做好這一切後,他看著躺在**不省人事的範書臣猶豫了片刻,終於做了決定,“去請堂少爺過來。”
一刻鍾後,名醫堂的王醫師就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
“脈浮緊表,風寒邪氣侵襲,氣血不暢,隻要散寒就可以了。”
把完脈後,王醫師捋著胡子對範硯說道:“待會兒我寫個方子,你讓人去抓兩副煎好,給他服下就是。”
“隻是風寒嗎?”
範硯還是有些心焦,“我家大人身體一直很好,怎麽會得了風寒就暈過去了?”
“他氣血不足,神不守舍,體虛力乏,故而出現暈厥之症。”
王醫師看範硯明顯沒有聽懂的樣子歎了一口氣,“就是太累了,人虛了。”
“我開的方子裏麵有調理氣血,補益心脾的藥,你讓他喝了就能夠固本培元,恢複體力。”
頓了頓王醫師又說道:“以後讓你們大人好好休息,不要這麽勞累。”
“這麽年輕身體就垮了,以後怎麽行哦。”
“是,是,是,多謝王醫師。”
範硯謝過王醫師,連聲叫人付診金,又讓人套了馬車,送他回名醫堂。
等王醫師離去後,範硯長歎了一口氣,“這可怎麽辦哦?”
他真的老了,看不懂範書臣到底想做什麽了。
一會兒不顧名聲維護盧芊芊,一會兒又為了王從碧急得暈倒。
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還是不知道自己情歸何處在懊惱。
可是不管怎樣,夫人都不想回來了。
範硯想了想,又歎了一口氣,吩咐旁邊的一個小廝道:“你現在去收拾一下東西,回老宅向老夫人稟報一下最近發生的事情吧。”
“要不要等大人醒了再說。”
小廝看了一眼躺在**燒得迷糊的範書臣,有些猶豫,“擅自主張會不會好啊?”
“廢什麽話,讓你去,你就趕緊去。”
範硯沒好氣地說道:“大人問起來,自有我擔著。”
大人都燒成這個樣子了,還等什麽等。
等大人燒沒了,再和老夫人說,讓老夫人扒了他們的皮嗎?
……
“讓我過去?”
範府的人找到範書郡的時候,他正在看鋪子裏的賬本,聽到範書臣暈倒的事情,他驚訝地抬起頭,“發生了什麽事情?”
“大人昨夜一夜未歸,”小廝壓著嗓子說道:“今天一早回來就暈倒了,大夫說是外感風寒……”
小廝頓了頓說道:“大人現在燒狠了,話都說不了了,管家也是沒有辦法才讓我過來請堂少爺過去一下,幫忙主持一下大局。”
“這時候才想到我。”
範書郡丟下賬本冷笑一聲。
片刻之後,他還是站了起來,“行吧,過去看看吧。”
他上次雖然放了狠話,讓範書臣不要過來麻煩他,但範書臣和他畢竟還是親戚,現在人都要燒死了,他還是隻能過去幫忙。
真是麻煩死了。
範書郡到了範府看見範硯老淚縱橫的樣子,還以為範書臣不行了,等到了書房,看見範書臣躺在**喝藥才鬆了一口氣。
“兄長好些沒有?”
範書郡不鹹不淡地問了一句。
好些了,他就回家,家裏還有一堆事情等著他呢。
“你們先退下。”
範書臣揮手讓其他人離開,先是低頭不語,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開口問道:“你是不是知道她去哪兒了?”
“她?那個她?”
範書郡沒有明白範書臣問的是誰。
“王從碧。”
範書臣強忍著眩暈深吸了口氣,問道:“她去哪裏了?”
“她不是在莊子上嗎?”
範書郡微怔,猶豫片刻,問道:“她不在嗎?”
範書臣盯著範書郡的眼睛一會兒後,搖了搖頭。
他本來還想問問範書郡,王從碧去哪裏了,但現在看來範書郡也不知道王從碧的行蹤。
看來她是真的不想和她有什麽聯係了,連和她交好的餘婉兒都沒有告訴她會離開的事情。
範書臣有些恐懼,如果王從碧真的不回來的話,他該怎麽辦?
王從碧是真的一點都不想著他啊。
範書臣有些後悔,又有些惱怒。
他想幹脆直接把婚書和放夫書都送到京兆尹去,順了王從碧意得了。
但轉念一想,他和王從碧之間又沒有孩子,若是王從碧真走了,他以後就真的再也見不到她了。
“兄長?”
範書臣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卻被範書郡的聲音拉回了現實。
“你還有什麽事情沒?我手裏還有不少的事情,等著我回去呢。”
範書郡可沒時間陪著範書臣想七想八,他手下還有一堆人等著他做事,拿錢,吃飯呢。
“沒事,你先回去吧,”
範書臣懨懨地揮了揮手,讓範書郡走。
範書郡也不停留,轉身就往大門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在心裏嘲笑範書臣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明明找了王從碧這麽一個知書達理、溫柔體貼、花容月貌的女子當夫人,卻非要和那個小家子氣的盧芊芊攪和在一起。
結果把王從碧氣得離開後,又因為不知道她去哪裏了,急得暈了過去。
是真的發現自己心中到底喜歡誰?
還是因為丟了大男人的麵子過不去啊?
無論是哪一個原因,範書郡有些看不上自己這位堂兄。
一天到晚,不好好忙於仕途,給妻子掙個誥命,反而弄出這麽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真是枉為男人。
範書郡走得急,後麵的小廝沒有跟上,到了院門口沒人推門,他就自己打開門,結果卻和盧芊芊的丫頭胭脂打了個照麵。
“哦,這奴婢居然不給我行禮?”
範書郡不可思議地看著端著一碗雞湯走得四平八穩的胭脂,和趕來的小廝說道:“你們是怎麽管的,她就這麽走了?”
“堂少爺息怒,別和那種人計較。”
小廝賠笑道,“這種鼠蟻一樣的玩意,那值得您費心啊。”
“哼!”
範書郡冷笑一聲,正想說話,卻聽見書房內“哐當”一聲脆響。
接著傳來範書臣咆哮的聲音,“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