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聿懷被請進了雅間。

蟬姿為祁聿懷斟了杯果酒,“來吧,大人,嚐嚐合不合胃口。”

程則樓被請去了另一間雅間,祁聿懷點頭應允了兩人被分開。

“酒就不嚐了,有幾句話問姑娘。”

蟬姿撐著下頜,笑得萬種風情,“大人果然是京城來的官,禮貌得讓人真不習慣。”

祁聿懷幹咳了兩聲,“那方窯,真能買官員的命?”

蟬姿笑得愈發花枝亂顫,“大人怎麽如此天真,若是有幾個臭錢就能買一方官員的命,西甘早被棄成荒原了。

“雖說這西甘有不少人吵著要脫離大雍,可大雍要真是不管了,有的他們哭呢。”

祁聿懷點點頭,“既如此,前都護曆吳的死,你們可有線索?”

蟬姿俏皮地盯著祁聿懷,“這些話,大人不該問我們吧?”

“該問的人,我已經問過。”

蟬姿會心一笑,“我說了,大人能信嗎?”

“會考慮。”

“哦?大人為何願意考慮我說的話?就不怕我隻是胡謅的?”

祁聿懷的墨發靛玉冠,襯得他膚白似玉,那雙眸恍似融了月的淡淡夜色。

“是她讓你來的。”

蟬姿一怔,露出了幾分慌亂,“誰?”

祁聿懷怎知是閣主讓她來的,這人莫非真能通神不成。

“陶若眠。”

蟬姿又是一愣,“陶若眠?陶若眠是誰?”

祁聿懷沒有再和她糾結這些,“曆吳的死,你所知告訴我即可。”

蟬姿抿了抿嘴,“大人小心身邊的程大人。”

“隻是這些?”

蟬姿感到了羞辱,“這些還不夠?”

祁聿懷按了按眉心,“夠了,告辭。”

蟬姿皺了皺鼻子,她收回祁聿懷很禮貌的話,其實禮貌裏夾帶著淡淡的強勢和輕蔑。

“對了,你們這其中的女子,可有被強迫的?”

蟬姿妖嬈地搭著二郎腿,故意讓衣裙滑下一片,露出白皙修長的腿,“大人是指哪種強迫?”

說著,不忘朝祁聿懷拋了個媚眼。

男人俊美風流,氣質成熟穩重,骨子裏還透著令人歎服的貴氣。

惹人崇拜,自然也惹人喜歡。

祁聿懷淡淡盯著她,眼神沒有回避,卻也沒泛起任何裹挾情愫的漣漪。

“就比如,有沒有被搶過來必須做你們這行的,那些強迫你們的人會給你們喂毒藥,或者捏著你們的把柄。”

蟬姿笑得都沒脾氣了,“大人,您話本子看得也太多了。銀子夠了,什麽都好說,整那些有的沒的,誰理會?”

“所有人,都隻為銀子?”

蟬姿愈發覺得眼前這人有夠莫名其妙的,“我哪知道別人,反正我是如此。”

“多謝。”祁聿懷拉開房門步了出去。

蟬姿無語地翻了個白眼,什麽人嘛,榆木疙瘩,不解風情。

祁聿懷在二樓回廊間行了幾步,忽然回頭望去。

唯一沒有掛牌的那間房門,幾乎不可見的門縫瞬間被合上。

若眠隔了半晌才又拉開房門,回廊間已沒有祁聿懷的影子,她步出去,倚著欄杆小心地往下望。

“你在找我嗎?”

男人的聲音很輕,似乎生怕驚到她。

可若眠心裏還是震了一震。

她窘得很難堪,分明昨晚才放過那些絕情的狠話,轉眼就被抓包密切關注著他的一言一行。

“元帥可真雷厲風行,這麽快就找到我的老巢來了。”

祁聿懷冷冰冰的視線籠著她,一層層剝掉她的故作輕鬆。

“嗬,慢走不送。”

若眠剛跨過門檻,忽然被祁聿懷一把扯了出來。

“有些話,你可以直接告訴我,沒必要麻煩別人。”

若眠四下亂瞟,樓下大堂內人多眼雜,她掙不開祁聿懷的手,直接拽著他進了屋子,合上了房門。

“比起麻煩我自己,我更喜歡麻煩別人。那些話,你不想聽,隨便你怎麽左耳進右耳出。但你教我做事,未免太逾矩了,大、元、帥。”

若眠這話夠衝,她本以為能點燃祁聿懷的火氣,激他離開,卻沒想到他隻是淡淡望著她,眼眨也不眨。

莫名其妙的深情。

多少年了,若眠幻想過無數次她重新站在祁聿懷麵前的樣子,不說壓他一頭,至少該不痛不癢,怎麽也不能再為他牽動凡心。

可居然,毫無長進。

若眠的臉一瞬紅過一瞬,羞惱得扣祁聿懷鐵鉗似的手指。

好不容易扣開,祁聿懷直接攬著她的腰摟進了懷裏。

撞他胸膛那一下結結實實,痛得若眠揚手一掌劈在他肩上。

“說話,你啞巴了!”

“我想你。能不能回到我身邊。”

“呸。”若眠扭著頭。

他和蟬姿說的話若眠都聽見了。

在他的臆想裏,若眠要麽是吃了毒藥走不掉,要麽是有把柄在上頭人手裏。

而他,可是以救世主的姿態降臨的。

祁聿懷低著頭,小心翼翼地緩緩靠著若眠的肩,“眠兒,我之前沒喜歡過衛家四姑娘,後來也沒有喜歡韋家九姑娘。

“我隻愛你。心裏有了你之後,再也裝不下任何人。

“你走的這些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我做錯了什麽,你告訴我,我都改。你回來,好不好?”

若眠推不動他的肩,隻好抬起他的下巴,盯著他,“從我們說開那張畫像的事情以後,你每一次都在強迫我,你自己感覺不到嗎?”

祁聿懷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我排斥一次,你就生氣一次,然後變本加厲,不是嗎?”

祁聿懷內心深處卑劣人格的遮羞布正被若眠一片片扯掉。

是啊,他怎麽沒在賭呢。

他賭若眠永遠逃不掉,他賭若眠惜命不敢死。

如果能用隱藏在二人之間的權勢地位壓迫若眠臣服妥協,他又何必費盡心力苦心維持,溫柔以待。

他能溫柔一時,卻很難做到溫柔一世。

“我後來才知道你不是喜歡衛家四姑娘,你隻是在接近她,利用她。

“可那又如何,那七個月間你沒主動去看我一眼,你敢說你隻是為了做戲給被輔國公府收買的二房看?難道沒有故意立我的規矩嗎?

“你冤枉我和大雍皇帝我也不能生氣,我說了重話就要被你冷待七個月。

“祁聿懷,我那個時候是懷著你的孩子吧?狠心的似乎從來都是你吧?”

若眠孕反算不上輕,還常常因為一些小事就哭。

她知道青晗在記冊子,白天就極力正常。可越是如此,晚上就越是崩潰。

又是後悔說錯話,又是憎恨祁聿懷的絕情。分不清哪頭更重。

看似所有人都覺得祁聿懷更愛她,可情緒卑微地隨著對方變換的人,一直都是她。

“眠兒,我錯了。我不該那麽對你,日後我再也不會做那些混賬事,再信我最後一次,好不好?”

一滴清淚自祁聿懷眼角滑落,他是真的心疼那時候的若眠,也是真的知道錯了。

“你怎麽保證,你的官越做越大,權勢正盛,未或許會位極人臣?誰知道呢。

“可我一旦離開西甘,什麽都沒有,什麽都不是。我們根本就隔著天塹。

“倘若你真的有一絲悔過,再也別說帶我回去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