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牢裏,爾雲已經在這裏待了太久。久到她都忘記了時間的存在。
這一日,外麵的天,是冷得漫天的大雪,在灑灑揚揚。暗牢內,爾雲還在牆角,數了枯草渡日。她不知道,她的未來,在今日又或是明日,就到了盡頭。
“咯吱”的聲音,響起了。爾雲有些遲頓的抬了頭,然後,她看到了麵前出現的人,她認識。是壽寧侯司馬錦的信任管事杜仲連。
“奴婢見過杜總事。”爾雲是抬了頭,準備忙起身,給福了禮。
倒是杜管事是擺了一下手,說道:“不用多禮了,侯爺已經查明了事情的經過,你啊,是給冤枉的。侯爺發了話,放你出去了。”
咦?
爾雲驚訝,她能出去?
對於爾雲的驚訝,杜仲連倒是沒什麽意外。畢竟,人都進了暗牢,還能再出去,可不是福氣夠大。這是死裏逃了生啊。
爾雲雖然早猜測,這待了暗牢裏,是等死的結局。可不議味著,她真是想死啊?能活著,多好啊。誰又不想活著呢。
“謝謝杜管事,謝謝杜管事。”爾雲是忙謝了話,她是高興的不得了。
杜仲連不在意這些,是領著爾雲,告別了這個暗牢。
等爾雲出了暗牢後,她的心情是歡快的。哪怕,外麵的天,冷得她打了寒顫,可她心中暖和啊。這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杜管事,咱們這是去哪裏?”爾雲瞧著陌生的路,是有些好奇的問道。
“張老實四口人,給李宜人送到了府裏。現安排在了下人房的院子裏,你去那裏見見家人吧。”杜仲連是吩咐了話後,倒是不可能用他的尊駕。親自送了爾雲去。
此時,杜仲連隻是招了手,隨意喚了一個小廝,給爾雲領了路。
爾雲聽著能見家人,卻是歡喜極了,那更是不住的感謝了話。
小廝領著爾雲,是往下人房的院子行去。
還未到了下人房的院子,在路過了拐角的夾道時,有人迎了上來。小廝一見著,便是福了禮。道:“見過夏蘭姑娘。”
這位夏蘭姑娘,別說小廝認識,就是爾雲也認識。因為。這位夏蘭姑娘,是靜心園李婉兒身邊信任的一等丫環。
“見過夏蘭姑娘。”爾雲也是忙給夏蘭福了禮。
“這是誰?”夏蘭指著好幾月,沒曾收拾妥當,那是一個乞丐樣的爾雲,有些嫌棄的說了話道。小廝是低了身。小聲回道:“奴才眼生著,也不太認識。不過,杜管事吩咐了,讓給領到下人房裏,說是找新來的張老實一家。”
“張老實?”夏蘭自然聽說過這個名字,可不是從李婉兒鋪子裏提來的四口鄉下人嘛。
夏蘭有些好奇。是湊近了爾雲,打量了一下。好一下後,是說道:“倒是一家人。都是扶不上台麵的樣。”話落後,是把爾雲擱了腦後勺,在小廝的巴結聲裏,離開了。
爾雲瞧著小廝與夏蘭的樣,倒是平靜著。隻等著小廝領她去下人房的院子。找她的爹娘。
此時,梧桐園裏。玉雅是聽到了爾雲給放出來的消息。她問著給她傳了話的杜管事,道:“爾雲,真沒事了?”
“人都出來了,自然沒事兒。玉姨娘若不信,可遣人去下人房的院子,問著張老實一家便成。”杜仲連是陪著笑,回了話道。當然,杜仲連對玉雅的態度這般殷勤,完全是衝著這些日子,壽寧侯司馬錦是在梧桐園,歇了不少的日子。
揪著梧桐園,八成會受寵,這標榜了跟著主子走的杜仲連,自然是附了火熱的潮+流。
“謝謝杜管事,來告訴我這消息。”玉雅謝了話。管事杜仲連見著信,報到了,便是隨後告辭離開了。
等杜仲連離開後,玉雅自然忙是讓白嬸子,是備了兩匹常用的布料。她自己又是撿著一些銀子封了荷包裏。
在玉雅看來,這份禮,算不得重;不過,有玉雅的那麽一份心意。玉雅便是想著,讓白嬸子帶給了下人房院子裏的張老實。
“白嬸子,你代我去看望一下爾雲。你幫忙遞了話給她,就說楊宜人那裏出了事,我怕去看她,給她惹了眼。這些東西,你請她家收下,若有什麽困難,盡管跟我講。隻要能幫上忙,我必盡了力。”玉雅倒不是不想去看了爾雲,不過,就現在梧桐園的關注度。還是別跟五福園的事兒,牽扯的太深了。
玉雅怕水太深,她的泳技不太好,容易給淹著了。
白嬸子是應了話,道:“姨娘,您放心。奴婢定會把事情辦妥了。”
“嗯,有白嬸子你去,我放心。”玉雅點了頭,笑著回了話道。
白嬸子接了東西後,便是去了下人房的院子,代玉雅去見了爾雲。不過,真見著爾雲後,在白嬸子的眼裏瞧來,爾雲啊,是早沒了往日的半分顏色。一眼望去,隻剩下了周身的骨頭樣,沒了半絲的血肉。
“爾雲姑娘,你是苦去,甘甜會補足來的。想想現在一家人,在一起,也是好事。”白嬸子勸了話後,便是說了玉雅的情況,道:“姨娘那兒,最近因為楊宜人的事情,不好來看你。讓奴婢帶了些東西,給爾雲姑娘。”
“玉……玉姨娘,最近好嗎?”爾雲望著白嬸子,是問道。
“姨娘還成,大少爺跟著先生進了學,姨娘往後有盼頭了。”白嬸子作為梧桐園的一角,自然是有榮幸幸的樣子。
爾雲的眼神暗了一下,她的心中突然有了嫉妒。同樣是丫環,一人已經是半個主子的姨娘,一個卻是流落到前程不明。
不過,世情如此,爾雲是微低了頭,道:“白嬸子,你帶我。跟玉姨娘道聲謝。我這一幅樣子,就不去梧桐園謝了。”
“爾雲姑娘,你好好養著。若有事,盡管使人遞了話到梧桐園,姨娘可是一直擔心你呢。”白嬸子再是給了後續的交待道。爾雲笑了一下,謝了梧桐園的好意,才是送了白嬸子離開。
在白嬸子離開後,爾雲的爹娘,張老實和張老實的妻,是進了屋內。同進屋裏的。還有爾雲的兩個妹妹。
“大妞,剛剛那個是貴人派來看你的?”張老實問道。
“爹,桌上的東西。收起來吧。咱家能用上。”爾雲沒有回話,是指著桌上的東西,說了話道。爾雲的兩個妹妹,是歡呼了一聲,跑到了桌前。
“大姐。這是貴人送的布吧?真漂亮啊。”
“大姐,能給我和二姐,做身新衣裳嗎?”
爾雲的兩個妹妹,是圍著那匹布,一邊議論了話。
旁邊的爾雲,是瞧著她那兩匹布。就是收買了眼界低的兩個妹妹。她突然想著小時候模糊的記憶,對眼前的苦難,有些恨恨起來。
一把火。在爾雲的心中燃了起來。
“二妞、三妞,那是貴人給你姐的東西,還不放下。”張老實的妻,是走上前,給了爾雲兩個妹妹一人一巴掌。
“娘。貴人對姐好,咱們的衣裳。早是破得不能穿了。”三妞是個小丫頭,借著年紀小,是躲了二妞的背後,對爾雲擺了可憐的樣子。她啊,還是拉扯著她那身破舊的衣裳,邊說了話道。
“大妞啊,二妞、三妞,沒見過啥。你別怪她們。”張老實的妻,是望著爾雲陰沉的眼色時,有些木訥的解釋了話。那神情,瞧在了爾雲的眼底,是她爹娘,對兩個妹妹更親近著。
其實,爾雲何嚐不是呢?
她發現,她對麵前的爹娘和妹妹,無比陌生。爾雲在想,她曾想著,保了家人的性命,犧牲自己時,是否料到了現在的局麵?
“嗚……”的聲音,咽在了爾雲的喉頭,爾雲不知道她應該說什麽。她的心中,像是有一個魔鬼,那嫉妒的火,讓爾雲快要癲狂。
曾經在楊寧真身邊,爾雲做為一等丫環的日子,除了在主子麵前要低了身段外。其它人眼底,誰不是捧著。而現在呢?
原來的錦衣綢緞,早不見了。原來的美屋美食,也早不見了。剩下的,隻是麵前愚昧的四個親人。
爾雲的牙,是咬得咯吱作響。
“大妞,你是不是病未好,娘去端藥。”張老實的妻,是忙衝出了屋外,在屋沿下搭的小灶上,倒了正熬著的藥呢。
“大妞,你喝了吧。這是大夫開的去寒藥,包治病。”張老實的妻,說著這藥時,是一陣的心疼。畢竟,這貼藥,可是花了家中二兩銀子。當然,這銀子的來路嘛,是早先梧桐園的玉雅,得知張老實一家到了侯府後,差人送過來的十兩銀子。
這對張老實一家來說,二兩銀子,可是一個大花消。在張老實的妻眼中,自家原來種地,天天吃糠伴野菜。年年除了賦外,自家的花銷,一年也未必舍得用了二兩銀子。
“大妞,你喝了藥,歇下腳吧。這些時日,你出事,咱們家裏人,都不好受。”張老實再是莊戶人,那也是張家的頂戶梁柱。他說了話後,張老實的妻,是把藥碗遞了爾雲的手上。
爾雲接過了藥碗,趁著熱裏,是一口飲了下去。
片刻後,剛飲了藥的爾雲,是捂住了喉部。
“啊……”爾雲沒來得及發聲,就在張老實一家人的驚嚇目光中,倒在了地上。
“大妞,你咋了?”聲音在爾雲的耳邊,是響了起來。
可惜,爾雲陷於了黑暗,永遠也不可能再聽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