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章 欺主的奴才容不得

老太爺聽侍書道來,一直也不言語,隻是眼神漸漸變得深遂起來。等到侍書說完,老太爺足足沉默了一盞茶的時間才道:“古娘子說柴濕,所以誤了你們夫人的飯時?算你在內,是催了三次了?”

侍書輕輕答道:“是的。”

老太爺又道:“你們催了三次,相隔大約多少時辰?”

侍書道:“第一次要長一些,大約有個半個多時辰的樣子,後麵也就一兩刻的樣子。”

老太爺又沉默了一會兒,他的語氣似乎又沉了三分:“古娘子她們幾個婢仆還把你們夫人的飯菜用了?!”

侍書道:“奴婢到的時候,她們正在用。不過,她們說用的是昨日夫人剩下的飯菜,可是昨日夫人中午用得根本不是那幾樣菜,且菜色一看便是剛剛做熟的樣子,絕非是剩下的飯菜。”

老太爺聽到此處再也忍不住,伸手重重的拍到了桌子上,那茶鍾兒跳了一跳,落在桌上打了個旋兒,最後還是沒有立住倒在了桌子上,茶水便灑了一桌子,還沾濕了老太爺的衣袖。

丫頭立時上來收拾,老太太急得立時站了起來,一疊連聲兒的問:“燙到沒有?燙到沒有?”

趙一鳴也搶上前去看老太爺的手,紅裳滿麵焦急之色也起身奔了過去,屋子裏一時間有些忙亂起來。

老太爺揮手讓大家不要圍著他,也推開了老太太探過來的手:“我沒有事兒!就算是我燙到了眼下也不是什麽大事兒,這也不會要了我的命!便是那等惡奴之行,卻可以斷了我們趙家的子孫香火啊!”

老太太點頭,她深以為然:此事絕不是她看紅裳順不順眼的問題,而是趙家有沒有長久將來的事情。所以老太太對老太爺的話極為讚同:“夫君說得是,如此惡奴萬萬留她不得!”

趙一鳴扶著紅裳退了下來,紅裳卻沒有向一旁的椅子走去,她依然又跪回了原地,趙一鳴看紅裳如此執著也沒有辦法,隻好由她。

老太爺想使人去喚古娘子過來問話,不過他看到跪在地上的紅裳後又改了主意:“一鳴,還愣著做甚,快快扶起媳婦來啊。”

然後,老太爺又特意放緩了因生氣而有些急促的語氣:“媳婦——,你受委屈了!”說完長長一歎,老太太看老太爺如此,急急喝道:“你們這些丫頭,還不給你們夫人去備滾滾的茶,愣在那裏做甚!”

等老太太喝完了丫頭們,老太爺又道:“媳婦,你看此事要如何處置?”老太爺卻沒有問紅裳為什麽要瞞下此事兒:原因可以有多種,但是紅裳卻是一片好心,是出於為他與老太太著想的心才瞞下的,且有幾種原因如果擺明了講,大家麵子上都不好看。

趙一鳴剛想要扶起紅裳來,紅裳聽到老太爺的話後,又伏地叩首:“老太爺,一切但憑您做主就是。還請老太爺責罰兒媳隱下實情之過。”

老太爺一歎:“你那裏有什麽錯兒啊?快快起來坐到一旁。你的心思我懂,你們老太太也懂,你是好孩子啊,我們趙家祖宗保佑,才能得了你這麽一位賢良的媳婦,這是我和你們老太太的福氣啊。隻是日後莫要再如此委屈了自己,就算是為了我們著想,也萬不可再如此行事兒了。”

隻是老太爺心中還是有些疑慮:媳婦嘛,眼下看來自然是好媳婦,可是她一味隻知道孝敬公婆,處事豈不是會時時受製於人呢?主母要慮事麵麵俱到才可以啊。且紅裳把所有的錯兒都攬到自己身上,難道沒有其它私心嗎?

紅裳道:“謝老太爺原諒兒媳這次,卻不敢當老太爺的謬讚,兒媳隻是不敢讓兩位老人家著急生氣,兒媳自承了錯兒,雖然老太爺和老太太依然還會生氣,但也比現在卻要小很多,不至於會傷到身子。老太爺、老太太,萬萬要以身子為要。”

紅裳說完又叩了一個頭才要起身,趙一鳴在一旁伸出雙手扶起了紅裳:“你有心教敬父母是好,但也不可如此行事,豈不是白白便宜了那有錯的惡仆。”

趙一鳴雖然對於紅裳對慮及父母的身體,感到紅裳敬父母之心還是不錯的,但是如此處事卻極為不妥,而且老太爺不可能會看不出來,所以他才點了出來,看紅裳如何作答。

紅裳微微一笑:“我雖然自承了錯,但也知道此事不可以姑息,這可是關係著我們趙家日後的香煙後代。”

紅裳說到此處對上首欠身道:“請老太爺、老太太恕媳婦言語無狀了,媳婦並不是有心要說什麽不吉利的話,隻是——”

老太爺點頭:“媳婦,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剛剛就已經想到了。你所慮甚是。”

紅裳這才接著說道:“這種惡仆如果伺候幼主,怕是會生了什麽萬惡的念頭也說不定,這種人與這種事要早早的處置了才是。所以,我隻聽得侍書一講,便早早使了人去吩咐趙安娘子臨時安個人暫管廚房中的事兒,並且讓她使人去尋古娘子,隻要看到古娘子便先綁起來,送到柴房中關起,等我領完了責罰,想回房再同夫君商議如何處置古娘子,廚房的管事娘子又要再委何人等等,如何慢慢回老太爺與老太太知曉而不致於氣到了。”

趙一鳴這才放心的籲了一口氣:“夫人所慮、所做極為周全,倒是為夫的多慮了。”

紅裳欠身道:“妾身不敢當夫君之言,夫君過問是極為應該的事情,就算夫君不過問,妾身原也要同夫君說一聲兒的。”

老太爺聽到紅裳的話後,心頭的沉重終於輕了不少,看紅裳較以前要好了不少:極有才能且又對自己與老太太極為孝順——這一點尤其難得,以媳婦的聰明早已經知道婆母不喜她了,但是她卻敬老太太與敬自己並無分別;她還對夫君事事處處都極尊重。

老太爺歎息了一聲兒:如果媳婦此時做得事情沒有一絲機心,全是憑心而為,那麽趙家實實在在是祖上有德啊。

老太太聽到紅裳對於此事的處置,她也挑不出什麽毛病兒,隻能在心中一歎:臘梅如果有人家一半兒,自己這些年也不必如此勞心了。

隻是媳婦如此能幹,這府中到了她的手中,怕自己與老太爺就要被供養起來,還能說得上話嗎?老太太看紅裳了一眼:自己不喜她,她是個伶俐的人兒,想來是知道的,那麽她掌了府中事情,對自己能像現在一般恭順有加嗎?

紅裳還是有些事情要說的,她張了張口又合了嘴,滿臉的遲疑之色,她先看了看趙一鳴,趙一鳴看到紅裳的神情,好似有什麽為難的話兒要說,他便道:“你有什麽盡管說就是,老太爺與老太太是很禁得住的人,你不必擔心太多。”

老太爺聽到趙一鳴的話後,也道:“是啊,媳婦,有話你就說吧。”兒媳難道是有什麽事相求不成?

紅裳好似猶豫再三——其實她在計算了時辰,直到感覺時辰差不多了才道:“老太爺,老太太,兒媳大膽想請老太爺與老太太把此事交由兒媳去處置。”

趙一鳴聽到後眉頭挑了挑:看來廚房裏還有什麽事兒才對,紅裳的用意應該還是不想讓父親與母親知道;趙一鳴轉念間便想到了紅裳記在紙上的那些帳目問題,便也就猜到了一些。

趙一鳴的臉色也一下子難看起來:這起子奴才居然如此可惡!

老太太有些疑慮的看了看紅裳:這個媳婦不是還有什麽瞞著自己吧?看來瞞下來的一定不是什麽好事兒。

老太太正想反駁;而老太爺卻正想答應;趙一鳴想此事不小,不欲父母生氣著急,相勸父母答應紅裳之請時;門口的簾子打開,小丫頭進來回道:“管家娘子與廚房管事娘子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