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疾風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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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手讓臣子退下,朱見深獨坐龍案之後,兀自出神。

懷恩看著眼前沉默的陛下,回想著剛才袁彬報告之事,有些拿不住陛下的心思,是以不敢貿然開口,空寥的大殿中彌漫著淡淡的龍涎香的氣息。

良久,朱見深猛地起身,案桌上的奏折散落一地,懷恩立即上前,“陛下?”

打斷了懷恩要撿奏折的動作,朱見深回轉身子,雙眼嚴肅的看著他,“懷恩,你告訴顧雲,讓他暗自加派人手去尋找那丫頭的下落,務必將人找到,切莫聲張。”

“是,陛下,微臣這就吩咐下去。”並不問陛下為何要這麽做,懷恩恭敬領命,吩咐讓人將奏折撿起,懷恩躬身告退。

看到懷恩離去,朱見深環顧四周,門窗緊閉,燭火微暈,之前被汪直打勝仗的喜悅在聽到袁彬的奏報之後,瞬間退去,朱見深隻覺心口堵塞,氣息不暢。

隨即向門口走去,就在宮人打開門的刹那,一道刺目的白光劃破無垠的夜幕,將乾清宮附近照的透亮,細細的雨絲也鍍上了些微淺亮,朱見深抬手捂了下雙眼,心頭的煩悶愈甚。

送走了內侍,顧雲連忙派人去王府喚王典前來,等到王典進得書房的門,就看到自家大人的神色甚為苦惱。

“大人,不知何事縈懷?”見禮之後,王典沉聲詢問。

“正安,剛才懷恩公公派人來傳話,說是要本府暗自加派人手去尋找那失蹤的張家女子,一定要將人找到。本府百思不得其解,小小平民女子,為何會與禁宮有牽扯?”

當顧雲聽到那個宮人的話之後,雖說麵上並未表露任何情緒,隻是恭敬領命。可是心中卻是翻江倒海,片刻不停。

“竟會牽扯到大內?大人,實不相瞞,就在您喚卑職來之前,卑職剛送走了在錦衣衛的一位相熟之人,他也說是和張家有些交情,想讓卑職稍加照顧。此時聽您此說,卑職委實糊塗,。”

王典說完,眼中的驚訝仍未退去。

“還有這般事情?”聽到屬下的遭遇。顧雲疑惑更深,他沉思片刻,才再次開口。

“這樣。正安,明日你就多派人去尋找,另外將張家女子和康家女兒的畫像也在京師周邊的州縣張貼,加大搜尋的力度,務必將人找到。”

“是。卑職遵命。”王典躬身領命,隨即起身提議,“大人,要不要卑職在傳喚張家人的時候多注意下他們平日裏都和誰往來相交?”

聽聞此言,顧雲眉頭深鎖,思量良久。才回應,語調低沉,“不了。正安,隻做正常的詢問就可,其他的一切切莫去打聽,以免惹禍上身。”

王典本想借著此機會調查張家的背景,聞罷。轉念一想,這其中隻怕牽扯頗深。自己等人還是不要趟渾水了,隨即領命,“卑職明了,請大人放心。”

“好了,時候不早了,你快家去吧,本府還要謄寫奏章。”顧雲看到了王典衣擺的雨漬,看了看越發大的雨勢,讓其回去。

“謝大人,如此卑職就先退下了,大人早點歇息。”一個長揖,王典得到顧雲的頷首,轉身提步踏出了門檻。

書房中立時安靜了下來,顧雲重新落座,聆聽者耳邊的冷雨聲,看著案上的奏折好一會才懸腕落筆。

“顧雲上疏,臣京師提刑按察使司顧雲,承蒙皇恩,授以管轄京師提刑之職”

告別了康老三,張巒獨自撐傘疾步,腳下泥濘難行,平日裏幹淨整潔的玉色襴衫如今泥星遍布被埋葬的初戀:愛我好嗎。

出來了一整日,也不知道妻子的情形如何了,又想起女兒失蹤了一日,張巒五內俱焚,眼看還不曾到家,他顧不得暴風驟雨,撩起衣擺就跑了起來。

一刻鍾過去,當他氣喘籲籲的趕到巷子口的時候,老遠就聽到了陣陣哭聲,依稀是延齡的聲音,心頭有不好的預感,張巒扔了傘就往家奔去。

來到孫家門前,隻見大門洞開,哭聲更響,大步跑過門檻,張巒險些絆倒,及時穩住了身形,他迫不及待的衝到屋門口,正好看到孫大娘一手扯著鶴齡,一手揪住延齡,此時延齡正嚎啕大哭,鶴齡也是滿臉淚痕,無聲的抽泣著。

“這是怎麽了?”靠著門柱,張巒大口吸氣的同時,開口發問。

直到聲音傳進腦海,孫大娘才反應過來,有人回來了,她立即抬頭,看著急促喘息的張巒。

“哎呦,你可是回來了,快,你快去找阿玉!”

正在痛哭的張延齡聽聞也將視線轉向父親,他努力掙脫了孫大娘的鉗製,撲了過去。

接住小兒子的身子,張巒蹲下身來,看向孫大娘,“大娘,阿玉怎麽了?”

“唉,造孽喲,阿玉將近晌午才清醒過來,醒過來就直問瑗瑗回來了沒有,我隻說你已經去找了,一會你們就回來了,阿玉半信半疑,我喂她喝了藥之後,她又睡了過去。本來一切好好的,可是就在剛才,她再次醒來,仍是問我瑗瑗回來了沒有,我實在是無法,隻說還沒回來,這時候她不知怎了,聽完一句話也不說,直接就衝了出去,我要去追,可是鶴齡和延齡又哭了起來,也要往外跑,我正攔著他們,就恰逢你回來了。”

孫大娘說完將張鶴齡抱緊,麵有愧疚。

“爹爹,姐姐是不是不見了?娘親呢?娘親去哪裏了?嗚嗚,我好怕,好怕!”一整天都感覺驚惶的張延齡,在聽到姐姐還未回來,娘親又跑出去之後,再也壓抑不住,哭叫了起來,發泄著心中的不安。

撫摸著兒子的發際,張巒看向同樣慌亂的大兒子,暗自深吸,語氣堅定的說道,“好孩子,不怕,姐姐隻是迷路了。一時找不到回家的路罷了,你們在家裏好好呆著,爹爹這就去將姐姐和娘親找回來啊。”

“是啊,孩子們,你們好好在家呆著,你們瑗姐姐和娘親就回來了,如果等瑗丫頭回來知道你們不乖,你看她會不會饒了你們。”孫大娘也急忙搭話。

“真的麽?姐姐會回來的?”張延齡睜大了鳳眸,間或有幾滴淚滾了出來。

“嗯,一定會的。鶴齡,你好好照顧弟弟,爹爹這就出去尋娘親。”直起身。放開懷抱,張巒看向已經停止哭泣的大兒子。

張鶴齡堅定的點頭,“爹爹,你快去吧,雨大。娘親還痛痛,我會照顧弟弟的。”

欣慰的點了點頭,張巒向孫大娘一抱拳,“大娘,拜托您了。”

“阿玉走了有一刻鍾多的樣子,快去吧。快把她找回來。”

目送著父親出門,張鶴齡握緊了左手上的五色絲線,姐姐說過。這是他們全家的平安符,有了它就會保佑全家平安的。

脫離孫大娘的懷抱,張鶴齡拉住了弟弟的手,“延齡不哭,姐姐和娘親一定會回來的。”

“真的麽?”疑問的同時張延齡還不住的抽了抽鼻子。

“真的!”張鶴齡回答的異常肯定。

孫大娘看著小哥倆手牽著手坐在門檻上庶心難測最新章節。望著黑暗,不時的低語著。

給兩人披了一件兒子的棉衣。她望向漆黑的天幕,狠狠的罵了一句。

“這該死的老天!”

“瑗瑗!瑗瑗!你在哪兒啊?我是娘親哪!”聲聲深情的呼喚,穿透了稠密的雨幕,回想在這空寂的大街上。

仍舊開著門的店家中,不時有人探出頭來,好奇是誰這麽晚了在大街上吆喝。

本想著雨不會大的徐老頭,此時手腳麻利的背對著大街收拾著攤位上的貨物,正拿起雨布要遮擋,不妨身後一個驚慌的聲音傳來。

“這位大哥,您有沒有見到一個穿著藍色夾棉襖裙的11歲左右的女孩子?”

徐老頭立即回身,就看到一個渾身被雨澆透,發髻散亂的三十歲左右的婦人,此刻正目光炯炯的看著自己。

他想了一下,才回答,“沒有,我沒有見過。”

金氏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次的失望了,她隻是見到人就上去詢問,尋找著微弱的關於女兒的消息,可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消息都沒有。

忘記了道謝,金氏立即轉身,尋找著下一個人。

瑗瑗,瑗瑗,你到底在哪裏啊?都是娘親的錯,要不是娘親病了,你也不會獨自一人趕夜路,也就不會遇到歹人,你告訴娘親,你在哪裏了好不好?哪怕是一點消息也好啊?瑗瑗,瑗瑗,你快回來吧!

你現在一定很害怕吧?從小就沒有離開過父母的身邊,你有沒有吃好穿暖?惡人有沒有虐待你?你是不是也在等待著娘親尋到你?瑗瑗,告訴娘親好不好?告訴娘親你在哪裏?

越想越怕,越想越覺得女兒會受盡百般折磨,金氏心痛不已,本就不厚的棉衣此時被寒雨澆了個透,徹骨的冷意從腳底湧到頭頂,她不住的顫抖起來。

可是心頭要找到女兒的念頭支撐著她,努力站直了身子,她拖著越發沉重的步子,向著麵前的一個人影走去。

“大哥,您有沒有見到一個身穿藍色棉衣的11歲左右的女孩子?”金氏感覺就要支持不住,所以她此時正雙手用力的抓著她詢問之人。

“沒有,沒有,哪來的瘋婆子。”蒯無命厭煩回答,說著還伸手去掰金氏的胳膊。

奈何此時的金氏已經有些暈眩,猶如抓住了最後的救生浮木一般,哪裏扯的開來。

她隻是一遍一遍的問著,“大哥,您仔細想想,11歲左右,身穿藍衣,長得很是清秀可愛,您有沒有見過?有沒有見過?”

蒯無命看一次竟然沒有將人扯開,昨夜的失利加上今天整日守候的一無所獲,更加不耐,手中也下了死力要推開金氏。

“瘋婆子,沒有就是沒有,快放手,老子現在煩得很,再羅嗦就別怪老子不客氣。”

金氏仍是不放手,腦袋有些昏沉,可依然執著,“11歲,藍色棉衣,長得很清秀可愛,您有沒有見過。”

兩人推搡之間,不妨有一個東西從蒯無命的懷裏掉了出來,啪的一聲落在水中,濺起一朵水花。

蒯無命看向地麵的水中,猛地使勁,將眼前糾纏的瘋女人推開,彎腰預拾。

本就身體衰弱的金氏被這一推,直接倒在了水中,身上的痛楚傳來讓她清醒不少,恰逢一道閃電劃過,借著瞬間的光亮她看清了那人拾起的東西,金氏的雙眼瞬間圓睜,直接就撲了過去。^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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