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定乾坤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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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緋色團領公服,頭戴烏紗暖耳,身纏碧玉帶,腳蹬黑色皂靴的商輅看著眼前列隊魚貫進入奉天門的眾臣,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個清俊的身影,想起他的臨終囑托,不由握緊了袖中的奏章,昂首凝視天際,幾粒星辰仍舊高懸在陰沉的天空,散發著微弱的星光,感受著迎麵而來的蕭蕭寒風,提步跟上了眾人。
一刻鍾之後就來到了奉天廣場,向已經站好位置的眾位大臣微笑頷首,踱步來到自己的位置站定五行雷帝全文閱讀。
傅瀚看著隊前的商輅,想起幾日前兩人的商議,深吸口氣,穩定了心神,安靜的等待皇帝的到來。
不多時,一聲“陛下駕到!”,眾人忙叩拜行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見深金色的身影緩緩來到龍椅上坐定,“眾卿平身!”
“謝陛下。”眾人謝恩起身。
“不知今日有何要事,諸位大人盡可奏報。”朱見深低沉的嗓音傳來,很快被還未消散的積雪吞噬。
“陛下,臣有本奏。”商輅第一個站出來,拿出奏折,垂首雙手呈上。
懷恩來到階下接過奏折,回身,雙手遞交到朱見深手上。
“閣老所奏何事?”翻開奏章的同時,朱見深追問。
“臣啟奏,請陛下立皇三子為儲君,以固國本。”商輅起身,垂眉恭敬回稟。
朱見深看著手中的奏折,沉吟不語。頃刻,複又抬頭,“眾位卿家的意思呢?”
語畢,隻見詹事府詹事傅瀚出列,“臣附議,三皇子至情至孝,小小年紀沉穩聰慧,堪當重任,請陛下恩準。”
“陛下,臣以為不妥。”朱見深向右看去,正是內閣另一重臣萬安。
“萬閣老但講無妨。”
“陛下春秋鼎盛,治國有方,如今百姓安居樂業,稱頌吾皇,立儲不急一時,微臣猜想,首輔大人想必是因為陛下膝下僅有一子才會如此心急,可是如今邵妃和王妃已然有孕,我大明就不會隻有三皇子一位,故微臣認為,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萬安說完,起身眯眼看著商輅。
“萬大人此言差矣,誠然陛下勤政愛民,但是儲君關係到國運長隆,還是早日冊立的好,再說邵妃有喜,臣由衷期盼來日誕下皇子,然若日後是一位公主,陛下仍是隻有一子,加之並為立儲,這其中的風險對於我大明委實不利,況且樘殿下的品行相信眾位大臣有目共睹,所以微臣懇請陛下冊立樘殿下為吾大明儲君。”
移步而出,商輅一一反駁萬安,語畢回身向朱見深躬身奏議。
朱見深看著相持的兩人,“其他眾卿以為如何?”
吏部侍郎劉?,禮部侍郎劉吉,並六部尚書先後出列,齊聲回稟,“臣等悉聽陛下聖裁!”
整個奉天廣場此時寂靜無聲,隻餘廣場中禦林軍執掌的朱雀皇旗迎風舒展,呼呼作響,映照著片刻的沉默。
此時,柯潛亦站了出來,“陛下,微臣認為,閣老和傅大人所言甚是,陛下登基多年,好容易有了位進退有度,堅強果敢的皇子,為皇家計,為社稷計,為天下計,都應早日立儲,鞏固國本,安天下臣民日日期盼渴求之心。”說完,掀袍跪在了冰冷的石板地上。
“陛下,一日不立儲君,天下臣民如何安心,請陛下為長遠計,早日冊立儲君啊!”見此情景,商輅不假思索,亦是深深的跪了下去。
“陛下,臣等附議。”
“陛下,臣等附議。”
頃刻間,列隊的大臣超過半數之人都齊齊跪下,匍匐於地,剩下的眾人麵麵相覷,也隨著跪下,口稱附議。
見此情景,萬安,劉吉,劉?,還有一眾六部官員僵持片刻,也不得不跪了下去,齊聲懇求窗外雨夾雪。
凝視這滿地黑壓壓的頭顱,朱見深輕撫著下頜,深思良久,回想著這幾個月來阿福的表現,大悲過後,好似一夜之間,那個單純的孩子突然長大,整日裏也不再纏著自己撒嬌,隻是安靜的做著自己的事情,作畫,學習,偶爾去宮外尋找那個小姑娘,曾聽袁彬提起過,在宮外的他還是有些笑意的,可是回到宮中之後,就再度變回那個日益安靜,謹守身份的皇子,看著這樣的兒子,憐惜也好,欣賞也罷,就憑他麵對如此大難的堅強,再看看眼前眾口一詞的大臣,朱見深心中歎息,罷了,罷了。
低沉的聲音終於緩緩響起,“既然大家均認為皇三子可堪大任,為大明江山計,即日起冊立皇三子朱?樘為儲君,還請眾卿即刻擬旨,擇日昭告天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親耳聽到皇帝陛下的聖意,匍匐的眾臣山呼的聲音在這空曠的奉天廣場上四散,向著遠方延綿。
禮部尚書鄒幹起身,注意到自己前麵的首輔大人仍是膝行在地,連忙上前攙扶,“閣老,您快起來吧,地上涼。”
隨著商輅的起身,鄒幹注意到眼前這位曾經連中三元的正直首輔已然熱淚盈眶,受此感染,亦是鼻頭酸澀。
“宗盛,老夫不妨事。”已然蒼老幹枯的手輕輕拍了下鄒幹的小臂,回身麵對朱見深。
“陛下聖明,天下人得聞必歡欣鼓舞,然殿下如今驟然失母,悲痛萬分,懇請陛下,將殿下交由皇太後她老人家撫養,太後安貞仁慈,必會悉心撫育,嚴加教導,對於殿下日後的成長必有益處,請陛下恩準。”
萬安正要出列反對,沒想到朱見深即刻就下了旨意。
“閣老所言不錯,有太後的悉心教導,朕也寬心些,既如此,日後太子就由太後撫育,居住在清寧宮,直至其成年,在此期間,隻得煩擾太後了。”
朱見深其實已經想到了阿福的教養問題,交給貞兒,自己委實不放心,本來邵妃倒是個不錯的選擇,奈何她初孕,分身無力,其他妃子也並不穩妥,聽商輅這般說,倒是解決了這個難題,壓根沒想起他的正宮皇後來。
眼看大局已定,萬安頗為垂頭喪氣,這般情形,自己要如何交待?
“陛下聖明!”
儲君冊立的消息飛也似的向著偌大的皇宮傳播開來,猶如一顆石子投入水中,攪亂一池安寧,泛起陣陣漣漪。
於此同時,張瑗看著手捧大肚,汗流不止的金氏,手忙腳亂,“娘親,你怎麽了啊?你怎麽了?不要嚇我啊!”聲音中滿是驚慌。
忍耐過一波陣痛,金氏喘了口氣,看著眼前滿臉擔憂的女兒,氣弱的開口,“瑗瑗,娘親肚子痛,隻怕是要生了,你去隔壁請孫大娘過來。”
一聽是娘親要生了,本來就緊張的心更加惶恐,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門關徘徊,一個不慎就是一屍兩命,更何況是在這個時候,將金氏攙扶到房中,用棉被蓋好,“娘親,我這就去請大娘過來,您忍住啊,不要用力喊叫,那樣會流失力氣的。”
刻骨的痛楚傳來,金氏已經無法說出話來,隻得對著女兒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張瑗將之前已經準備好的東西拿了出來,又看了一眼,頭也不回的急奔而出。
剛打開門,就看到了全身毛茸茸的阿福,此刻也顧不得他,就要衝出去,驚得阿福將人拉住,“瑗姐姐,出了什麽事,如此慌張?”
“你別攔著我,娘親要生了,我要去找孫大娘。”
“什麽?雲姨要生了?”阿福睜大了雙眼,還未反應過來,一陣風刮過,眼前就沒了人影我們是兄弟。
看著張瑗飛快的跑去敲鄰裏的門,阿福吩咐身後的秦羅,“你快去國子監通知巒叔,就說雲姨要生了,請他務必抽時間趕回來,要快!”
已經跟著阿福熟悉了張家的一切,秦羅立即領命,飛奔而去,留下阿福一人往屋中走去。
不多時,張瑗就將孫大娘給請了過來,看著屋中緊握著金氏右手的錦衣孩童,孫大娘沒有時間關注,疾步來到床前,“孩子,你先去外邊呆著吧,這裏有大娘,。”
阿福不舍的看了看金氏,得到她的點頭,緩緩放下手中的溫暖,一步三回頭的出了門。
同時被請出來的還有張瑗,孫大娘以這不是小姑娘該呆的地方就將她給攆了出來,急的張瑗直跳腳。
“大娘,您和穩婆一定要用那個清酒洗手啊,一定啊,不然以後瑗瑗再也不理您了!”張瑗對著屋中的人大喊,生怕她忘了,雖說此時的醫療設備等於無,可是她仍是想盡辦法的提高安全,屋中已經備好了用酒消過毒的剪刀,巾帕,就連給小嬰兒的繈褓都被她反複的用酒泡過,仍是無法放心,就這麽一直吊著。
聽著屋中不時傳來的金氏的痛叫,數九寒冬,阿福的鼻頭已然沁出密密的汗珠,緊握的小手中也充滿了汗漬。
“快點,快點,大娘你倒是快點啊!”聽到聲音,急得團團轉的張瑗就看到孫大郎拉著一位身著灰色交領襦裙的四十歲左右的婦人進了院門。
“這孩子,怎麽這般性急,老婆子都快喘死了,這大早上的,趕得也忒是時候!”粗喘著氣就來到了屋門口,可見是趕得有多急。
“大娘,我娘在裏麵,請您快進去!”張瑗連忙上前推著來人進去。
被推著前進,鄭氏偷空順氣的同時,吩咐眼前的幾個孩子,“我說你們,趕緊去燒些熱水來,等會要用的,還有準備些涼水。”
說完也不等他們答應,推開門進去了。
張瑗聽著屋中娘親的喊叫似乎小了些,實在猜不出內裏情形,一手拉著一人,“來,我們去燒水,動作快點!”
就這麽被拖到了廚房,張瑗充當指揮,讓兩人忙碌不已。
阿福和孫大郎都是頭一次見到對方,均是趁空好奇的偷瞄,視線一有交集就轉了開去。
心急如焚的張瑗此刻也未注意到兩人的異樣,聽著屋中傳來的娘親的微弱喊聲,心亂如麻,不知道她們有沒有消毒,要是沒有,是不是會感染啊,娘親聲音這麽低,是不是已經沒有力氣了,是不是難產,這些問題充斥著張瑗的小腦袋,紛亂的她頭都疼了。
心中的慌亂更是有增無減,在這個狹小的空間中來來回回的走動,攪得抬水燒火的其他兩人直晃神,不是水撒了出來,就是火點不著。
“瑗姐姐,你不要著急,我已經讓人去請巒叔了,你晃得我們都燒不成水了。”又一次點火失敗,阿福抬起花貓般的小臉提出抗議。
“是啊,瑗妹妹,你不要再走來走去了,雲姨肯定會沒事的,你就安靜的呆著吧!”孫大郎和阿福相對一眼,也回身勸導張瑗。
“可是,我就是擔心啊!弄不好就是一屍兩命,啊,呸,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老天爺你什麽都沒有聽見,沒有聽見!”終於停下了腳步,可是清麗的小臉仍是緊繃,看的人揪心不已。
沒有了聒噪聲,兩人也很快的將水填滿,火點著,乳白的蒸汽不多時就嫋嫋升起,籠罩了這個小小的空間。^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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