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如果當時(21 07)
回到未央宮,碰巧朱佑杬回來,張初儀隻好重整神色悉心伺候,待他歇下之後,方才和瑤芳換班,回房休息。{免費}{首發}{仙界}{小說網}{www}.{xianjie}.{me}多多幫忙推薦下吧00小說?
不及洗漱,黑暗中,她靠在床柱上,望著窗台前鋪泄的月光,雙眼木然無神。
如此看來,萬貴妃定是早已知道宮外她的存在,那麽,是什麽時候知曉的?
從一開始就知道抑或是成化十七年方才知道?
不,不會是從一開始。
就她目前所知所聞的萬貴妃,皇帝對她如何恩寵有加,在這後宮中幾乎橫著走,就連太後也隻得裝作無視她的存在。
那樣恣意張揚的眉眼,不像是個能夠隱忍多年的人。
如此,就是成化十七年那年的事情?
可是,後來為何他們安靜的過了兩年?
張初儀想不通。
她隻知道,她自以為的單純世界,早在那年與他初見時就變了模樣,而她,竟後知後覺的十年後方才發覺。
是否,連孫大哥的失蹤也脫不了幹係?
深沉的悲涼從心底絲絲蔓延,冰冷一點點的侵襲她的全身,在這盛暑天氣,她竟凍的牙齒打顫。
用薄被裹住全身,張初儀蜷起腿,直直的盯著窗前的銀光,環抱住自己。
她想要驅散越來越濃重的寒冷,然而,無論她怎麽努力,哪怕將冬被拿出蓋上,依舊無法感到一絲溫暖。
銀色月光中,一抹似曾相識的影像漸漸升騰。張初儀凝眸。
老舊的屋中,女子清麗的麵容難掩焦急,不時探視床上的人影,拿下她額頭上的布巾換上新的。好一會兒,她才認出,床上那雙眼緊閉,臉頰通紅的是時幼時的自己。
哦,她想起來了。剛來到這世間的時候,她不時生病,女子晝夜不停的照顧她,她神誌迷糊的時候,耳邊總有溫柔的呢喃,讓她驚慌不定的心漸漸平靜。
“娘親!”
張初儀無聲輕喚,想要伸手觸摸,然而,影像卻在她開口的瞬間消散無蹤。
就在她僵住的時候。畫麵忽而一轉。
她看著那抹清俊的瘦高身影,雙臂有力的抱起笑容燦爛的小女孩兒,眼中有著最無邊的寵溺。
“爹爹。”
張初儀情不自禁的輕喚。語中有著無限的眷戀懷念。雙眼卻盈滿酸楚的淚。
耳邊似乎聽到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她看到那雙溫柔的眼望著她,他懷抱著女童,一手探過來,像是邀請她一般。
張初儀大喜,忙伸手去接。卻撲通一聲翻倒,額頭觸地。
火辣辣的痛楚瞬間傳來,張初儀瞪大雙眼,眼前哪裏還有人影?
啪嗒啪嗒,淚珠一滴滴落下。在這黑暗中清晰異常。
探向眼前的虛空,張初儀唇瓣抖抖索索。
“爹爹
??”
什麽都沒有。
沒有那讓她安心的挺拔身影。也沒有那雙總是溫柔凝視她的眼眸,更沒有那存在記憶深處的聲聲呼喚,沒有,什麽都沒有。
那些她曾經擁有過的,除了回憶,什麽都不不曾留下。
破碎的嗚咽衝口而出,張初儀蜷縮成一團,整顆心猶如淩遲一般,痛到沒有知覺。
如果,她沒有在宮中亂跑,沒有遇到那個小小的人兒,是否,母親依舊會暖暖的笑著?
如果,她不曾好奇,讓父親同意李代桃僵的計劃,那麽,他現在應該活的好好的吧?
如果,她沒有來到這世上,他們一家定會有不同的人生軌道,就不會有這麽多的世事無常,離合悲歡罷。
原來,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竟是她麽?
這個念頭,剛冒出頭,就在她的心底生了根發了芽,此時此刻,張初儀竟是從未有過的痛恨自己。
她不停的往後縮去,直到退無可退。
抵著床榻,滿地銀白月色中,她盯著自己的影子,牙根緊咬。
蒼天,你讓我來到這世上,就是這樣的目的麽?
你可不知,這有多殘忍?
透過模糊的視線,張初儀望著窗前的明月光,掙紮著爬起來,瞪著天邊月孤影,如一座雕塑久久凝立。
“安瀾,你這是怎麽了?”望著眼前滿臉通紅,雙眼腫的核桃一般大,唇色蒼白的張初儀,朱佑杬驚呼出聲。
“咳咳。杬皇子,奴婢受了風寒,不礙事的。”努力壓住喉頭的癢意,張初儀嗓音異常沙啞,聽的殿中人不住皺眉。
審視的視線在她身上掃幾個來回,瑤芳不客氣的道,“既然身子不好,就自去拿藥,別惹得杬哥兒再染病。”
言罷,她轉向朱佑杬,溫聲道,“殿下,奴婢看她隻怕病得不輕,這幾日就別讓她跟著了,要是惹得你在染病,她可就罪過了。”
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遊移,片刻,朱佑杬方才開口,“那好吧,瑤芳,你陪我去看太子哥哥吧。”
眉開眼笑的瑤芳並未注意到身邊的張初儀在聽到他們對話的時候,身子輕輕晃動,待到她鄙夷的看過來時,依舊是那張通紅卻淡定的病容。
“好了,這沒你的事了,你且下去。”
對瑤芳趾高氣揚的態度絲毫不以為意,張初儀謝恩之後,轉身離開,出的殿門,她隻覺步子異常輕飄飄,嚇得旁邊的小宮人立即扶住。
半晌,她才穩住身形,謝過她們朝五皇子的寢殿去了。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聽到這清脆的叫聲,朱佑樘淺淺一笑,放下了手中的狼毫,朝門外走去。
不到門口,就和進門的朱佑杬砰個正著。
“怎麽了?杬哥兒。”止住弟弟行禮的動作,朱佑樘的目光朝他身後不著痕跡的打量,卻沒有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兒,心底微訝。
今日怎麽沒有一起過來?
往常隻要佑杬來尋他,身邊帶的必然是她,怎麽今日換了人?
收回視線,朱佑樘將弟弟迎入內室,同時心中打量,如何向他打聽她的消息。
朱佑杬卻是渾然不知,直接拉著他詢問課業上不懂的地方,讓朱佑樘遍尋不到問話的機會,好不氣惱。
待到他終於尋到機會將他身邊侍女打發出去之後,朱佑樘拿起一旁的硯條,漫不經心的道,“杬哥兒,怎不見你身邊的那個安瀾?說來,她墨墨還是不錯,今兒這個可就差了點。”
說著,眉間的褶皺雖淺淡,卻讓朱佑杬看的分明。
朱佑杬立即望向他手中的硯台,定睛一看,待到卻如朱佑樘所說,方才點頭道,“瑤芳磨得卻是沒有安瀾好。唉,我本來也想讓她來的,誰知道她昨晚染了風寒,滿臉通紅,嗓子都啞了,這才沒讓她伺候。”
小人兒低歎一句,抬眸,就看到朱佑樘失神的模樣。
“太子哥哥,你怎麽了?”
“哦,沒什麽。”朱佑樘猛然回神,借著研磨掩住了眼中的擔憂。
她怎會得病?
聽杬哥兒所說,似乎很嚴重的模樣。
接下來的時間,朱佑杬發現,今日的太子哥哥很反常,不是任由狼毫滴墨,就是打翻筆架,更甚者將他的課業給當成草紙,讓他欲哭無淚。
終於,在他好容易謄抄完課業,再次被他無神的拿去之後,朱佑杬搖著頭,倉皇逃離。
奇怪,太子哥哥今天好奇怪。
出了清寧宮,朱佑杬又去仁壽宮去向太後請安,之後直奔安喜宮。
望著眼前乖巧的小少年,萬貴妃麵上的笑意自他進門就從不曾停過。
她的皇子早亡,又被那賤人擺了一道,宮中地位岌岌可危,她不得不轉變法子,為自己的日後考慮。
後來,總算在一眾宮妃中尋了宸妃這個盟友,而她的兒子也不負所望,成了陛下最喜愛的孩子。
萬貴妃知道自己是喜歡這個孩子的,但是,她更清楚的明了,孩子再好,不是自己肚皮出來的,誰能保證就和她一條心思?
“好了,杬哥兒,這裏有你最愛的冰鎮百合青梅湯,快嚐嚐解解暑氣。”
聞聲,朱佑杬放下筆,笑著應一聲,接過飲下。
“本宮和杬哥兒說說話,你們都下去。”
打發一眾宮人下去,萬貴妃將朱佑杬拉到跟前,細細詢問他這些天的境況,當聽到他今日去過清寧宮時,心中一動。
“杬哥兒,你太子哥哥被陛下禁足,情形還好吧?”
朱佑杬想了想才道,“應該,還算好吧。”
“哦?怎如此說?”萬貴妃心中登時來了興致。
“就是
??”
神情凝重的青矜,方出了正殿,就被一人攔住了去路。
“姑姑,奴婢正找您呢。”李屏雲行禮淺笑。
“何事?”
越過她,青矜徑直往前走,望向身邊跟上的李屏雲。
“是這樣的姑姑,奴婢前些天聽身邊姐妹說,有個奴婢的同鄉在未央宮當差,奴婢想去看看,還請姑姑允許。”
青矜眉心微蹙,狐疑的道:“怎之前沒聽你說過?”
李屏雲神色泫然欲泣,“奴婢自小離家,家鄉的東西早已模糊,奴婢去看她,不過是想聽聽鄉音罷了,還請姑姑成全。”
說著,跪下就拜。
“你且起來。”眼中閃過一絲不忍,青矜看她起來之後,方才低聲道,“也罷,我正要去未央宮,你一起來就是。”
“謝姑姑,謝姑姑。”李屏雲驚喜道謝,待青矜從庫房拿了東西之後,尾隨著她往未央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