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吾老吾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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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火焰漸漸小了下去，終至熄滅，另一側，絲絲縷縷的金色陽光，透過廟中殘破的缺口漏了下來，落在地上，暖了一室的寒涼。
兀自出神的張瑗卻沒有注意到，隻沉浸在自己的腦海中，思考著。
本以為自己隻要熬到第七日，就能夠想到辦法解決眼前的困境，可是誰曾想，就在自己受不住痛楚，暈過去之後，再睜眼，竟然置身亂葬崗。
直到現在，她還記得，當她剛清醒時，那籠罩全身的腐爛腥氣，衝的她差點又暈了過去，當她聽到身邊有人走動的時候，條件反射的抓了過去，並因此得救，來到了這個暫時的棲身之地。
從她暈過去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呢？她為什麽會在亂葬崗醒來？難不成是自己死而複生？可是，曉溪不是說到第七日才會發作的麽？難道藥效失了不成？
她直覺的認為，她的這次逃脫十分蹊蹺，卻想不出其中關竅。
算了，不想那麽多了，終於出來了，她現在應該想的，是如何才能更快的回到家，而不是去猜測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掙紮著起身，張瑗艱難的往破廟門口挪去，每走一步，身上的傷口就更痛幾分，等到終於來到門口的時候，隻見她額頭上的冷汗不住的低落，麵如紙灰。
抬起頭，看了看天色，不覺已經到了午時了，也不知道那位老人家的情況如何，看他的境遇，此刻又加了自己，隻怕更不好過了。
正在思量著要不要離開的時候，耳邊就傳來了一聲驚呼，“姑娘，你怎麽出來了？”
順著聲音望去。那迎麵而來的，正是出去多時的於老頭。
牽起嘴角，張瑗淡笑道，“老人家，我出來看看是什麽時辰了。”
回答的同時，於老頭已經來到了廟門前，看著她，皺了眉頭，“身子不好，就不要亂出來了。趕緊進去吧。”
心底一道暖流緩緩滲出，感受到老人的關心，張瑗柔順的應道。“好。”
雖說自己年歲大了，可也不好攙扶她進去，於老頭無法，隻得先進了門。
張瑗則跟在了他的身後，重新回到了破廟內。就看到於老頭正在生火。
將火點著，於老頭招呼張瑗，等她坐在火邊之後，才從懷中，拿出了一個紙包，遞給了張瑗。
溫熱的感覺在冰冷的手中蔓延開來一等家丁。張瑗好奇的打開袋子，一股濃鬱的白麵清香撲鼻而來，勾的人食指大動。
深深的咽了幾口唾沫。隨即將袋子闔上，張瑗抬頭望向身邊的於老頭，“老人家，您吃過了麽？”
於老頭忙不迭點頭，“吃過了。我早吃飽了，這是我特意給你買的。你身上有傷，要多補一補。”
張瑗側目，“老人家，您您”很想問他哪裏得來的錢，可是卻怎麽也問不出口。
看懂了她的意圖，於老頭摸了摸蓬亂的花白頭發，訕笑道，“昨晚我在那地方撿了塊玉，央人給當了，換了點錢，想去找郎中，卻怎麽都找不到，我無法，就買了這些先回了來。”
說道找不到郎中的時候，於老頭滿臉的慚愧。
張瑗明了，人家一看他的模樣，就知道是窮叫花子，哪裏會有人診治，央人當錢，那人肯定會盤剝去不少，到了他手裏，也剩不了幾個，看他不時的看向袋子，還有眼中的渴望，隻怕並不如他所說的吃飽了吧。
將袋子遞了過去，張瑗一臉的堅定，“老人家，我不餓的，還是您吃了吧！”
看著身前的袋子，於老頭連忙擺手，“不了，姑娘，老頭我真的吃過了，你趕緊吃吧。”
說著就把紙袋往張瑗身邊推。
“老人家，我真的不餓，您趕緊吃了吧。”張瑗執意不接受，硬是將袋子又推了過去。
於老頭又退回來，幾次三番，當袋子再一次送到了他的麵前的時候，不禁氣結，這姑娘怎麽就這麽執拗呢，於是，氣衝衝的說道。
“是不是嫌棄我是老叫花子？不肯吃我的東西？這饅頭，我沒動過，是讓人家買了，我帶回來的，不髒。”
看著於老頭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張瑗無奈的道，“老人家，我沒有那個意思，我是我是”
“是什麽是？既然不是，就趕緊吃了，再不吃，那就是看不起我這個討飯的！”
雖說是佯裝的怒氣，卻也讓張瑗收回了手，凝望了他片刻，才開口，“老人家，我絕沒有看不起您的意思，既然您都這麽說了，我再推辭，當真說不過去，我張瑗，謝您老人家賜食。”
說完深深一拜，隨即轉過了身，打開了袋子，拿出一個拳頭大的饅頭，掰下一塊，和著嘴角的淚水，一同咽了下去。
視線越來越模糊，鼻頭異常酸澀，手中的饅頭依舊溫熱，浮起的白霧，讓她看不清麵前的火焰，朦朦朧朧一片。
她不知道，這個混跡在社會最低層的老人，求了多少人，才能換了錢，買來食物，跑了多少路，才能將這熱氣騰騰的饅頭送來給他，可是她知道，就在她最艱難困苦的時候，是這個陌生的老人，這個潦倒的老乞丐，贈了她這世上極致的美味。
看著張瑗一小口，一小口，秀氣的將饅頭吃完，於老頭欣慰的笑了。
“姑娘，看你這樣，想來也是出身大家吧？”
將袋子收好，張瑗抬頭望向於老頭，細語回答，“老人家誤會了，我家中也就是平常人家，哪裏會是什麽大家。”說著，往於老頭身邊挪了挪。
“可是，我看你的你的，嗯，就是，就是，哦，氣度，就是氣度，比我在城裏見到那些富人家的小姐們都要好看。”
張瑗輕笑道，“老人家過獎了，我爹爹是太學的士子，娘親也是平民女兒，小時候曾聽爹爹講過，當年娘親夢見月亮入懷，就懷了我，我隻說，等我以後夢見個太陽給他們講傾世狂妃：廢材三小姐最新章節。”
腦海頓時泛起了那些和家人相處的點點滴滴，溫馨的，平淡的，真實的回憶。
“還有這樣的事情哪，嘖嘖，當真奇特，不過，看你一個小姑娘，竟能夠從人販子手裏逃出來，老叫花很佩服的緊！”於老頭說著，翹起了大拇指，瞬間將張瑗從離愁中拉了回來。
有些不好意思，張瑗立即將話頭轉了開去，“老人家，您在城中，可有聽到什麽消息？尤其是官府的榜文，可有關於尋找失蹤女子的消息？”
聞言，於老頭撥了撥柴火，想了片刻，才回道，“抓江洋大盜的榜文倒是有，可是這失蹤女子的榜文就沒有了。”
小臉上布滿了失望，張瑗神色失落，“這裏竟然沒有消息麽？”
不忍心看到張瑗如此傷心，於老頭說道，“姑娘，要不我再去看看？”說著就要起身。
張瑗立即攔住，開口道，“老人家，這裏離杭州城有多遠？”
重新坐下，於老頭回道，“大概有個二十裏的樣子。”
“那老人家，您進出城門，可有人盤查？晚上可能在城裏過夜？”
“我都在城裏討飯十幾年了，那些守城門的，都知道我於老頭，倒從未攔過我，過夜也可以，隻要找到地方就行，姑娘，你問這個做什麽？”
聽到他這麽說，張瑗思量片刻，才緩緩說道，“老人家，請您帶我一同去城裏。”
“不行，你這麽重的傷，走過去，隻怕你的命都要丟了。”於老頭兒頭搖的撥浪鼓一般。
“老人家，您聽我說，第一，我要去城裏，打聽下有沒有官府尋找我的消息，二來，我一個人呆在這裏著實害怕，三，實在沒有官府的消息，我要想辦法通知家人，四，那些綁走我的人販子，我也要打聽下他們是不是還在追捕我，所以，我不能一個人呆在這裏，請您帶我一同去吧。”
聽張瑗仔細分析，於老頭逐漸有些認同，確實，留她一人在這裏，指不定又遇見歹人再給擄了去，這可就是自己的罪孽了，大不了自己多討些飯，讓她好好休息就是了。
“好，我可以帶你進城，但是，你要一切都聽我的。”說完嚴肅的看著張瑗。
點了點頭，張瑗堅定的應道，“好。”
於老頭見狀，將地上的火熄滅，從案桌底下，翻出了一件布滿補丁的泛著油光的灰膩膩的棉襖，遞給了張瑗，說道，“我也不叫你姑娘，就叫你阿瑗吧，這件棉衣雖說髒了些，卻是暖和，你別嫌棄，穿上吧，你穿那樣，出去了被凍著就不好了。”
看著於老頭身上已經露出了棉絮的棉襖，再看看這件雖說髒，倒厚實的棉襖，張瑗的眼眶再一次濕潤。
顫抖著雙手，接過了棉衣，抖抖索索的穿在身上，張瑗言語哽咽“謝謝，謝謝於爺爺。”
就在張瑗穿上棉襖的時候，於老頭已經背過了身，此時聽到她的話，深深的吸了口氣，蹲下身，拍了拍身體。
“來，阿瑗，爺爺背你進城。”
已經說不出任何的話，張瑗挪步到於老頭身邊，爬上了他佝僂的脊背，雙手攀住了他的脖頸。
將她往上抬了抬，於老頭走到門口，拿起了門邊的木棍，跨過門檻，沐浴著外麵燦爛的朝陽，一老一少相疊的身影，漸漸遠離了這座四麵清風，卻充滿著溫暖的破敗神廟。^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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