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老太爺突然的過世使本來已經沉浸了的曹家又一次展示在世人的麵前。

荷葉幫江青芙穿好家丁送來的孝衣,純黑色的裙裝落在她纖瘦的身上,素著一張蒼白的臉,除了眼圈紅的讓人找到些生氣,看起來比死人還像生人。荷葉在執喪的婆婆指點下,將她的頭發盤好,戴著像征著“孝”的白花。

就拉著她往前院去了。

前院裏一片哭聲,聽不出到底是誰的聲音,隻知道漫天的哭喊。江青芙的淚直接從眼框往裏往下掉。落到黑色的衣服上,什麽也看不見。

前廳裏,平常吃飯的大桌子移到了中堂下,一口巨大的棺木落在上邊。棺木前的爐子裏已經點上了香。

江青芙站在那就開始有些顫抖,荷葉扶著她,心底難受,江青芙最見不得人死,以前江家隔壁的大娘過世,江青芙都哭了好久。

看著她纖瘦的樣子,荷葉都跟著傷心起來。

她在福伯的牽引下,上了頭香。接著就扶到了一邊,跪在那。

曹夫人也跪下,上香。

曹仲書跪下,上香。

劉玉珍也被叫了回來,與顧銀燁一並上前跪下,上香。接著就陸陸續續的有商客前來上香。

福伯來到江青芙的身邊。

“少夫人,您得到上香邊站著,一會來人,您就得給磕頭,然後扶人起來。”

在江家時,這件事是她父親在做,她見過,看了看曹仲書,並不知道為什麽會是她來。

但是,即然是福伯要求的,她也就隻好趁著強到跪拜墊子前。

大多數人,江青芙都認識,不認識的福伯會在她耳邊告訴她。

江青芙表現的很堅強,雖然悲傷,但是她知道,這一刻,她不能倒下去。

賓客來了很多很多,每來一個人,外邊的鍾就被敲響一次,似在告訴天上的人,他們來過了。

曹家作為大家之一,自然賓客繁多。曹文辰則在邊上收著喪禮邊作記載。

曹老夫人是皇家的人,所以曹老太爺其實算是個駙馬,所以宮中也來了人。公公隻是拜了一拜,算是皇帝的一份禮。

江青芙謝過恩後,公公就離開了。

林建雲與曹老太爺爭了一輩子,這會他人沒了,整個人也顯得受到了極大的打擊一樣,顫顫威威的進來,一跪下,眼框都紅了。重重的嗑了個頭,江青芙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流了下來。

林建雲好鬥,年輕時,沒少在曹老太爺這碰壁,他有今天的成就,多少也是感謝這位老人的。

誰都沒有想到他會這樣就走了,或者說,誰都想不到誰在下一秒就會離開。

林建雲穩了穩江青芙的手臂:“好孩子,節哀!”

江青芙哽咽的點頭。

接著王思越也來了。

他多少是有些心理準備的,但想到前天還一同飲茶的人,此時已經天人兩隔,十分不好受。

看著江青芙難過的樣子,心就更疼了。也不知道怎麽能安慰她,索性隻是看了她一眼,然後就退了下去。

江青芙忙了一天,整整一天,大概洛遙在的人都到齊了。

曹老太爺因為是毒發身亡,所以遺體不能久留,到傍晚的時候,福伯一聲令下。棺材就錠了釘子。江青芙看著棺材蓋蓋上,眼淚直往下掉。

一陣喪樂後,送葬的隊伍就出發了。

福伯扶著江青芙坐上棺木,一般由長孫來坐,江青芙是曹老太爺的親孫女,唯一的,所以也隻有她能坐。大家不知道這件事,看她坐著夕陽裏,雖奇怪,但想到她是長孫媳倒也說的過去。

1月10日,洛遙城的天氣一天都陰陰沉沉的,黃色的冥錢滿天飛,棺木經過一處,便有人出來打個佛鈴。

從北門而出。

到達墓地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五十多個火把卻將整個墓地照的通亮,棺木放在了一邊,所有的曹家人全圍在墳頭燒著紙錢,燒了一柱香的時間,地上已經有厚厚的一堆灰燼。

法師拿著鈴超度著,江青芙被人扶到了一邊去。

接著是入葬,這整個期間,江青芙都被藏在人群裏。

說是因為當天埋,死人會有怨氣,至親之人離的太近,會容易被死人帶了魂魄。

直到入了土,墳堆高高豎起時,江青芙才能到墳前嗑頭。

前來送葬的人非常的多,大家輪著拜完時,已經是半夜了。

江青芙由著福伯的馬車送回曹家。

“少夫人,別太難過,您這樣,老太爺肯定不願看到。睡下,明天一早,我就安排人送你去柳鎮。”

江青芙微點頭。

另一邊曹夫人和曹仲書也在算計著怎麽把江青芙趕出去。

想到曹老太爺肯定會安排福伯有所動作,所以趕江青芙前,一定要引開福伯還有曹文辰。

曹仲書陰冷的一笑:“放心吧,娘,我一早就有安排,等的就是這一天。”

曹夫人看曹仲書的樣子有些害怕:“仲書,我們隻是趕她出去就好,別做什麽傷天害理之事。”

曹仲書表麵上答應著。

心裏卻另作著打算。

第二天,天一亮,城南的茶鋪就莫名的失竊,曹文辰一早就過去處理。

而城西的米鋪有人稱吃了米而中毒,鬧的十分厲害。福伯見江青芙還沒醒來,就匆匆過去處理。

這邊曹夫人和曹仲書見兩人離開,就立即往著瀾海軒而去。

江青芙好似一早就料到了一樣,一早就準備好了包裹,打開門,就看到這兩人站在那。

“曹夫人早。”

連稱呼都改了。曹夫人心底有些不安,但是想到她將劉玉珍趕出了曹府就氣不打一處來。

“哼,你倒是自覺。”

江青芙依舊一身黑色孝服,站在那,慘白的臉,掛了一抹虛弱的淡笑道:“青芙向來說一不二。”

“這是休書,你在上邊簽個字,就可以走了。”

江青芙伸手拿過休書,雙眼通紅。終於還是等到了離開的這一天。心痛的很厲害,但是卻沒有在這一刻哭出來。她咬破手指,在曹仲海的名字邊,寫下了江青芙三個大字,將休書還到了曹夫人的手中。

她一早就沒有想過要去柳鎮,去做什麽呢?

她已經沒有留下來的意義了。

曹仲海第一天回來時,他們就已經約定好,曹老太爺一離世,她就離開曹家。

隻是遺罕,沒有和他說一聲再見。

再見,真的能再見嗎?

江青芙站在瀾海軒的樓下,仰著頭,看著天空。

“你包袱給我看一下。”

曹仲書很小人的說。

江青芙冷冷的看著他。

還沒說話,就聽到丁管家匆匆跑來道:“你有什麽資格查少夫人的包裹,就算她被休,這整個曹家都是她的,她想帶走什麽,我看誰敢攔她。”

曹老太爺曾經說過,隻要江青芙被曹仲海休離,整個曹家就歸江青芙所有。這是直接下到丁管家的命令。

丁管家拍著胸脯喘著氣,趕了過來。

“少夫人。”

“丁管家,我已經不是曹家少夫人了。”

“看,看到了。”

“那為何?”

“這,這個。老太爺的親筆遺書!”

江青芙接過書信,隻覺心頭一熱,果然,老太爺總是怕她被人欺負。

曹夫人和曹仲書根本就沒有料到曹老太爺竟然防他們防到了這一步,臉色氣的鐵青。

江青芙微微一笑,是出自真心的笑,看著丁管家說:“這個,丁管家先幫我收著,若大少爺回來了,就把這一切交給大少爺吧。我不要。”

“可是,少夫人”

“丁管家,青芙累了,想休息。我在西城有個落腳步,有事,你再來找我。至於曹家的事,暫時讓福伯和曹文辰繼續管著吧。”

丁管家看江青芙臉色很不好,也不敢多說什麽,既然主子都這麽說了,他也隻好奉命。

江青芙看了曹仲書一眼。

然後什麽也沒有說,打開了最大的包裹,就見裏邊隻有一棵青梅樹。

“真要知道我帶走了什麽,我想最值錢的,隻有那顆夜明珠,其他都沒有動,雖然你們可以進到院中去搜,但是,這終究是我住過的地方,實在不想你們踏進去。所以,就別太當一回事。青芙就此別過。曹夫人,曹二少,保重!”

說完頭也不回的往府外走去。

走到府門口時,江青芙還是回頭了,看了一眼這住了一個多月的家。雖然吃了些苦,但是也有很多很幸福的事情。這裏生活過她愛的人,以及疼愛她的人。這樣就足夠了。

家丁推開大門,一陣風吹起了她披散的發絲,她自由了。

說不上開心,說不上不開心。隻有淚水在眼框裏打轉轉。

一腳踏出去,另一隻腳踏出去。

來時也是這麽進來的。想到那場不完美的婚禮,她已經不會再難過了。而是慶幸有這樣一段經曆,能遇到那麽好的男人,她已經十分知足了。

“終於出來了?”

王思越像幽靈一樣出現在拐角,沒有帶任何人。隻有他一個人。

“你。”

“等你一早上了。”

江青芙蒼白的臉,失笑出聲。

“餓嗎?本王陪你吃飯?”

“我還沒有答應。”

“你沒有理由拒絕了,江小姐。”

王思越上前就要拉她的手,但是卻被江青芙避開。

“王思越,我現在雖然不是曹家少夫人,但是,也由不得你如此輕薄!”

王思越挑眉,心中還是很開心的。有種早晚都會發生的事,眼下也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