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想了很多次，越到生命的盡頭，反倒沒那麽想了。
決定到最後也不能說，主要是因為，如果江青芙知道這件事，肯定會拒絕接受曹家的一切。因為這裏曾經是害得她奶奶無家可歸的禍源，不保證她如果知道江黎雲並不是自己的爺爺時，會有多難受。
江黎雲無疑是江青芙這輩子最在意的親人，最後連最在意的親人都不是自己的親人，江青芙肯定會很難受吧。
“老夫認為，她隻要知道有兩個爺爺都在疼愛著她就夠了，事實的真相對於她而言並不是美好的，又何必告訴她那麽不好的過去呢？”
“可是這樣騙著她，到她自己知道的那一天，不是更難過嗎？”
“不會的，老夫相信，隻要老夫過世了，她應該就會釋懷了。”
曹老太爺的表情帶著笑，王思越有些不懂，但想了一會後，就明白了。確實，依江青芙善良的性格，又怎麽會不去可憐曹老太爺呢？這個女人總是能把自己放在所有之外。
輕笑出聲，不再說話。
“即然在此能碰到王爺，也是種緣份，進去喝一杯如何。”
“都站在這了，若是老太爺趕本王，本王也沒打算走的。”
曹老太爺淡笑，若仲海不夠不優秀，他倒還真想將青芙托給這個男人。因為至少現在，看的出來，他是真心喜歡青芙的。
也是，有點腦子的男人，麵對這樣的女孩，不動心，那就是他的損失。
船倉裏，江青芙跪坐在地板上，荷葉和香雪站在她的身後。矮桌上的爐火正旺，隻是爐子上的鍋顯得有些奇怪。
江青芙手裏拿著盛水的器具，並不時的往那壺中加水。
邊上是整齊的茶具，接著是擺放整齊的茶葉，這些茶葉是江青芙之前給王思越試茶時留下的茶葉，之前就答應要給曹老太爺泡茶，一直沒有機會，所以今天正好帶了出來。
倉中溫度稍高，江青芙讓荷葉將邊上的簾子窗子打開，風吹到倉中，才沉涼爽。
香雪和王思越一同將老太爺從輪椅上扶到桌邊的墊子上坐好。王思越也坐了下來。
江青芙認真的擺弄著水，就見那水燒了一會，竟然就開始從邊上的一個突出的洞口向外流，而那個位置正好是置了茶葉的小壺。一陣清香飄來。
沁人心脾，王思越這才明白過來，這是什麽東西。
“少夫人心靈手巧，這蒸水鍋都用的如此順手。”
江青芙微笑：“忘帶水壺，就在倉裏發現了這個，在書上有看過，古人飄洋過海，淡水喝盡，海水太鹹，無法解渴，最後發明了這個鍋，將海水燒開凝成水氣，由水氣化為淡水。也不知用來泡茶是否能入口。”
“少夫人泡的茶，即使味道不佳，喝的人也定無怨由。”
王思越看了老太爺一眼。
老太爺哈哈大笑。
江青芙白了王思越一眼。這討厭的男人。
洗過茶水後，這邊的水又滿了上來。接著泡出第一壺清茶。
江青芙小心的將茶濾出，倒到小杯中。遞給曹老太爺，再遞與王思越。
茶水的熱氣氤氳著，清香的茶水味撲鼻而來。
淺嚐一口，芳香四溢。
“好茶！”
王思越讚歎，經上次江青芙泡過一次茶後，他便再未喝過這樣純淨的茶水，甚是想念。
江青芙也斟滿一杯，修長的中指和大姆指筆直的捏著杯延，送到唇邊，小試一口，確實清香，但還是不如茶花的露水泡的好喝。
“不錯。”
曹老太爺嚐過，也加以評論。
江青芙的味覺靈敏，所以嚐的出細微的不同，就常人而言，是嚐不出來的。便淡淡一笑，繼續添水。
“今日碰到老太爺，正好可以問下，曹家為何一定要盤出鋪子呢？”
“今日出遊，不談公事。”
江青芙冷冷的打斷王思越。
曹老太爺挑眉。
王思越並不知曹老太爺的身體狀況，但看她嚴肅的樣子，立即也發現了曹老太爺的異常。
“老太爺的腿？”
“人老了，不中用。”老太爺輕描淡寫的帶過。
王思越看著江青芙，她的神情更不好了。隨即明白過來。不再多問。三人喝著茶水，好一會，一壺茶水已經見底。
“青芙會琴嗎？”
江青芙愣了一下，略想了一下，點點頭。
“會是會一點，但是彈的不好。”
曹老太爺點頭，曾經曹老夫人還是王小姐時，學過一段時間的琴，紫嫣就很想擁有一把自己的琴。他窮，於是和江黎雲商討，說好一起存些錢買把琴送給紫嫣，隻可惜，到後來一直都沒有實現。
他猜江黎雲一定會送把琴給江青芙。
“在船倉庫的最裏邊，有個紅木盒子，盒子裏有把古月琴，你幫我拿來。”
江青芙點頭，她十歲生日那年，江黎雲確實送過她一把琴，但是，她覺得自己在彈琴方麵確實沒什麽天賦，學了半年之久，都沒有起色，她就放棄了。後來二年後，江黎雲五十大壽，她想不出送什麽禮物給他，就看到那把被她閑置的琴，咬咬牙，又撿起來，練了半年，這才好不容易練會了一首曲子。正是那首爺爺最喜歡的曲子。
來到底層的倉庫，江青芙很快就找到了那把琴，看琴放的位置就可以看出，這琴放了有些年頭了，一拍，全是灰塵，嗆的她挽了麵紗，才敢再靠近。
很快就將琴盒抱了出來。
江青芙將琴交給荷葉，然後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荷葉將盒子上的灰塵清理幹淨後，就把盒子放在了桌上，老太爺示意江青芙打開。
江青芙將琴盒打開來。
就見深紫色的琴身，上邊的琴是玉色的。一看就是不得了的珍品。
王思越對樂器類東西都有些研究，畢竟是皇家人，所有的皇子都是按照儲君來培育的，所以大體所有的東西都會懂。
看到這尾琴，不由的讚歎：“這莫非就是鳳陽四奇之一的那柄古月琴？”
王思越認識這琴曹老太爺並不奇怪，然後看著江青芙道：“這琴是幾十年前，出海時從海盜那換來的。”
江青芙驚的啊了一聲，然後再看向琴，看了看王思越，鳳陽位於雲都帝國江南區的邊緩，屬遙海下遊地區。也是最神秘的國家之一。
“這琴怎麽會在海盜手上？”
王思越很奇怪。因為這屬是鳳陽國的國寶之一，也是鳳陽國一代天驕炩帝心愛之物。
“聽海盜所言是，當年炩帝還是皇子之時，於遙海撿到過一名失憶的少年（我能說，這少年是夜笙麽？）。炩帝對他十分傾慕，並收為皇妻。一次出遊遇到海難，炩帝為救皇妻，而遺失了古月琴，後來古月琴被海水衝到了海盜的小島上，從此這琴就落在了海盜的手裏。因為這琴是鳳陽的國寶，所以海盜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公開去尋找買家，於是老夫就用東西將這琴換來了。”
王思越了然。
江青芙修長的指尖輕輕的觸碰了一下音弦，琴竟“咚”的一聲輕響。好幹淨的音質。
“試試？”
曹老太爺滿目的慈愛，那年出海時，遇到大浪，他們本來差點被海盜劫了，但是誰知，兩船全觸礁了。他運氣好，船上有備小隻的船，提前上了小船，躲在巨礁後，逃過一劫，陰差陽錯的錯了海盜的頭頭。於是就一起往著海盜的小島行駛。為了報答曹老太爺的救命之恩，海盜打開了他們巨大的倉庫，說要送他一件禮物。
當時他考慮到自己人少，拿了太貴重的東西，保不準海盜的成員會在他返途中來搶，於是就選了琴，一來，算是祭慰心裏那未了之事。也算是給海盜頭目的麵子。
果然，帶著琴，他們安全的離開了海盜島。這琴就一直存放在曹家的船倉裏。因為怕拿回去，曹夫人肯定會要。這是他送給紫嫣的，所以要藏在心底最深的地方。
如今將它送給江青芙是再合適不過。
江青芙有些尷尬的說：“我隻會一首曲子。”
“沒關係，彈來聽聽。”
江青芙不好拒絕，就點頭，坐在那，輕弄琴弦。
一曲永恒的記憶，江青芙認真的彈著，永恒的記憶，是很古典的一首曲子，相傳是位天神在思念愛人時寫下的樂章。
他不自覺的執起簫，輕輕的附合而上。
曹老太爺頓在那，淚往下流。這是紫嫣最喜歡的曲子。江黎雲對紫嫣的愛，也許比自己要更多上一些。
真是可悲，江黎雲啊江黎雲，你聽到這首曲子時是什麽樣的感覺呢？
曹老太爺覺得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幾個人，無非就是紫嫣、江青芙以及江黎雲了。那是怎麽還也還不完的債。
江青芙已經很久沒有碰過琴了，因為她實在在這方麵沒有天賦。所以隻能彈這一首，這會由著王思越簫音的帶領，她竟然一點也不緊張，指尖撫過琴的時候，就好似這琴有自己的生命一樣。
爺爺要是聽到了，肯定會更高興吧。
記得當時她能完整的彈出這首曲子時，爺爺可高興了。
隻是她自己覺得彈的實在是太讓人難受，所以以後再也沒有彈過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