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說一遍,放手!”

範飛霍然轉身,語氣平淡,卻堅定無比。

丁詩晨臉上的表情楚楚可憐,但範飛絲毫沒有遷就她的心思。因為他現在身上隻有一千多塊錢,鐵定是買不起這款手機的,所以如果現在不阻止丁詩晨的蠻幹,等會他就會因為付不起錢而丟個大人。他也不準備向許靜和丁詩晨借錢,因為這款手機這麽貴,屬於根本沒必要的奢侈消費,就算他身上有一萬塊,也絕對不會買這種手機。

丁詩晨的眼圈忽然有些紅了,也果然放開了手,卻似乎看穿了範飛沒錢的窘迫,於是低聲補充了一句:“我來買單,行嗎?”

聽了丁詩晨這句話,許靜抿嘴一樂,似乎早料到了她會這麽說。

而範飛卻反而更加惱羞成怒了,覺得自己被丁詩晨當眾揭穿了身上沒錢的窘迫情形,而她要替自己買單的事,更讓他覺得她像是在同情自己這個窮小子,自尊心於是一下子便蹦出來了,板著臉說道:“謝謝,不用了!”

見範飛轉身要走,丁詩晨咬了咬嘴唇,忽然對售貨員說道:“打包!”

她這兩個字說得很輕,卻同樣是堅定無比。

售貨員看看範飛,又看看丁詩晨,剛開始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但隨即反應過來,抓起筆就去開票,顯然不願意放過這筆生意。

她剛開始還懷疑丁詩晨隻是隨便看看,根本買不起,但丁詩晨身上爆發出來的氣場,讓她本能地意識到這個漂亮女孩不簡單,很可能是哪個煤礦老板的女兒,卡裏有的是錢。

“等等!”

範飛伸手攔住了售貨員,然後深吸了口氣。

他已經被丁詩晨的固執給徹底惹毛了,也深深地感受到了丁詩晨身上頤指氣使的富家千金做派,這讓他極為反感。不過他知道現在與她繼續爭論是不明智的,隻能讓別人看笑話,於是他隻好勉強壓下心中的怒氣,溫言說道:“丁委員,貨比三家,咱們再去別的店子看看吧。”

“不用了,這家是最好的,真的,不騙你。”丁詩晨見範飛叫她丁委員,臉上的表情頓時再次一黯,卻勉強擠出了一些笑容,有些哀求般地勸說道。

“你怎麽就這麽固執呢?”範飛有些惱怒地低聲說道,“別的店子也有這種款式,或許更便宜,我還想上網查一下這款型號的最新報價,在網上買便宜得多,上淘寶買也是可以的嘛。”

這些話當然都是浮雲,範飛是準備把丁詩晨哄出商場,然後自己就拍屁股走人,這算是給彼此一個台階,不至於讓群眾圍觀。

事實上,在他和丁詩晨鬧出這麽一幕之後,商場裏已經有不少顧客在看熱鬧了。

“真的不用了,這家的質量最有保證,都是行貨,沒有水貨。別的店就難說了,網上就更不用提了。”丁詩晨依然固執地說道。

“懶得跟你說!反正我這款手機我不喜歡,我也不要你們參考了!我要回去了,下次我自己來買!”範飛再次惱了,臉色一變,終於使出了殺手鐧,也不管丁詩晨有沒有麵子了。

丁詩晨的臉色也變了,她幽怨地看了範飛一眼,低聲說道:“範飛,你以前救過我一命,我買個手機送給你,咱們就算兩清了,我也就不再欠你的了。不管你是拿去送人還是扔垃圾桶裏,都請你收下吧,行嗎?”

範飛愣了愣,忽然感覺像是有盆涼水從頭頂上澆了下來,腦海裏滿是那句“咱們就算兩清了”的嗡嗡回音,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原來是這樣!原來無論她找鳳姨拐著彎塞錢給我也好,鐵了心給我買這個手機也好,果然僅僅是想報恩,是我自作多情了!好吧,我就給你個機會報恩,從此咱們就算兩清了……範飛不無苦澀地想著。

一旁的許靜一反常態地始終沒有吭聲,但看著丁詩晨的目光卻忽然深邃起來,仿佛讀透了她的心思。

見範飛沒有回答,丁詩晨扭頭對售貨的女孩再次說道:“打包!”

這兩個字說得那樣決然,還帶著一些淒婉,讓在場的人都愣了一下。

見售貨員已經飛快地開好了票,範飛長歎了一聲,無奈地對著售貨員說道:“你們商場難道不打折的?”

就算是接受一個分手禮物,也不能看著丁詩晨白白被人殺豬。範飛知道,像手機這種商品,應該是能打折和講價的,這款手機至少還能講一千塊錢的價。

售貨員愣了愣,眼神有些躲閃說道:“我們商場不講價的,不過如果有會員卡可以打九點五折,如果有金卡就可以打九折。”

“那鑽石卡呢?”丁詩晨也省悟過來,條件反射般的問了一句。

“鑽石卡?”售貨員像聽到一個冷笑話一樣,嗬嗬地笑了起來,有些戲謔地說道,“鑽石卡是可以打八折的,不過我們商場從開業至今,大約還沒辦滿十張,因為必須要在本商場消費十萬元以上才能……”

售貨員的話還沒說完,丁詩晨已從那個不起眼的書包裏摸出了一個同樣不起眼的錢包,在裏麵翻了一會,就抽出一場卡,賭氣般地扔在了櫃台上。

那張卡的右上角,有一個藍色的鑽石標誌,分外惹眼。

售貨員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下麵的話便再也說不出來了,趕緊重新開了張票,然後雙手捧著單子和那張鑽石卡,畢恭畢敬地遞給了丁詩晨。

她遞單子和卡的時候,兩隻手都在微微地顫抖著,或許是在擔心會被莫名其妙地炒了魷魚。

許靜在一旁樂得捂嘴直笑,她最喜歡看人被打臉。

丁詩晨卻忽然回過了神來,她想了一想,又趕緊把鑽石卡收回到了錢包裏,苦笑著嘀咕了一句:“差點忘了,我買東西是不喜歡打折的。”

“你腦子被錢燒壞了?”範飛頓時被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仿佛是看到丁詩晨拿著百元大鈔點煙似的,一時間也不知在肚子裏暗罵了多少句“敗家子”。

聽了範飛這句怒吼,許靜忽然驚訝地看了範飛一眼,眼神很有些古怪。

丁詩晨的身子則微微一顫,卻沒有吭聲,隻默默地垂下頭去,往收銀台走去。

“有種人是最鄙視敗家子的,這或許是因為他們的每一分錢都來得不容易,所以特見不得別人糟蹋錢,哪怕那是別人家的錢。”

見丁詩晨一副落荒而逃的樣子,一旁的許靜終於忍不住打抱不平起來,她有些尖酸地說道,“不過最令人悲哀的是,這種人這輩子想要敗家一回都不容易!”

範飛被這句話打擊壞了,他知道許靜是在諷刺自己的斤斤計較和小農意識,他想反駁,潛意識裏卻知道她說的其實是事實。心灰意冷之下,也就破天荒地沒有反擊,隻沉默地跟在了默默走向收銀台的丁詩晨身後。

公主和窮小子的傳說,在現實麵前,原來如此不堪一擊!

範飛的心中冰涼一片,也早就作出了一個決定。但他還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試圖給這份感情一個最後的機會。

因為那一個疑惑,一直到現在還沒解開。

“你還真不用鑽石卡打折?”見丁詩晨隻把單子給了收銀員,卻沒有拿出那張鑽石卡,範飛在心裏歎了口氣,再暗罵了一句“敗家子”,最終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丁詩晨的腳步頓了頓,然後微笑道:“其實是我忽然想起來,這張鑽石卡已經過期了。”

“哦,原來是這樣……好吧,那就謝謝你了。”範飛無視這句謊言中的漏洞,忽然咧開嘴笑了一聲,雖然笑得有點假。

見範飛終於肯答應接受這個手機,也重新露出了笑臉,丁詩晨頓時也跟著高興起來,抿著嘴兒直樂,並從包裏翻出一張銀行卡,交給了收銀小姐。

範飛撇開手機這個話題,和丁詩晨隨意地搭了幾句話,然後斜眼看了看沒跟過來的許靜,盡量用漫不經心的語氣問道:“對了,今天你怎麽認出我爸來的?”

雖然語氣平淡,但範飛的心忽然間便跳得很厲害,或許因為這是他心中最後的一塊陣地吧。

陣地在,或許以後還有希望。陣地亡,曾經的感情也就消亡了。

這就是範飛的決斷,雖然有點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