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然叔,你幹什麽?你犯糊塗了?”

“你兒子發財了,你還不知道?”

村民們攔住了範之然,七嘴八舌地勸說道。

“飛飛,他們在說什麽呀?你發財了?發什麽財?”孫可敏聽得一頭霧水,趕緊問道。

“老爸,老媽,我確實發了點小財……”範飛見母親臉上還有不少淚痕,趕緊從口袋裏掏出一包餐巾紙,抽出兩張,一邊心疼地幫母親擦眼淚,一邊大聲說道。

“住嘴!”人群中的範之然聽得直跳腳,大聲喝斥道。

範之然對於範飛打工的事還是清楚的,而且他窮怕了,從來不敢去想五位數的收入,所以在他的心目中,自己的兒子這兩個月撐死了也就賺了幾千塊,怎麽可能還債修房子,他一定是腦子出問題了,得趕緊攔住他的話頭,省得一會激起民憤來。

“不多,也就三十萬……”範飛無視父親的喝阻,繼續說道。

“嘶……”除了範飛,在場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包括範之然。

三十萬,對於範家村的村民來說無疑是一個很有衝擊力的數字!範飛這七個字一說,原本喧鬧的人群頓時鴉雀無聲。

“什麽?你說什麽?”孫可敏一把抓住兒子的兩隻手臂,難以置信地驚問道。

“我說……老媽,我賺了三十萬!”範飛一字字地大聲說道。

“真的?”孫可敏的腦子忽然恍惚起來,一時間連站都有些站不穩了。

“真的!”範飛扶著母親在門檻上坐下,然後抓過一隻旅行袋,打開,把那個大號的黑塑料袋拎了出來,抓住袋底從地上一倒,一疊疊的百元大鈔便躺在了母親腳下的地麵上,足足有二、三十疊。

“這麽……這麽多錢?哪……哪來的?”孫可敏見了這麽多的錢,腦子頓時“嗡”的一聲響,說話也不利索了。

“我買福利彩票中了兩個二等獎,每一注是十五萬,兩注就是三十萬。”範飛微笑著大聲答道,“老爸,老媽,你們別慌,我領大家來,是想把咱們家欠的債今天都給還清了,然後讓大夥幫著把舊房子扒了,馬上修新房子,你們就先到二姑或者忠叔家住一陣吧……”

“嗷……”孫可敏忽然發出了一聲似哭似笑、驚天地泣鬼神的尖叫聲,然後麻利地蹲下身來,趕緊把那些錢往袋子裏裝,同時嘴裏嚷道,“快收起來,別讓風吹跑了!老鬼,快來幫忙!”

所謂關心則亂,平時腦子還算好使的孫可敏此刻竟然想不到,一疊疊的錢是風吹不跑的,除非是台風。

“來了,來了……”滿臉震驚的範之然這才回過神來,趕緊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一路小跑地奔了過來。

“老爸,你慢點,別摔著。”範飛趕緊上前攙扶著父親。

範之然一把抓住兒子的雙臂,就和孫可敏剛才的動作一樣,死死地看著他。

“老爸,你怎麽了?”範飛被父親看得心裏有些發毛。

“好小子,好小子!”範之然咬牙切齒地連說兩聲,然後忽然放低了聲音,埋怨道,“怎麽事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沒打通幸叔家的電話,又急著回家,所以領了獎就回來了。”範飛順口撒了個謊,又說道,“老爸,剛才我碰到大夥,我已經答應把咱們家欠的債今天都還清,剩下的二十萬用來修一棟新房子,這件事沒跟你商量,是我的不對……”

“好小子,有你的!”範之然在兒子肩上重重一拍,打斷了他的話,然後轉過身來,縱聲大笑道,“好了,讓大夥看笑話了,都進屋來喝杯茶吧。飛飛說得對,咱們家中獎了,有錢了,就該把債先還了,這是正理。大家一會排隊來領錢吧,先到先得!”

範之然說這句話時,範飛忽然發現,父親的腰杆挺得筆直,說話也格外地有底氣和響亮,簡直是聲如洪鍾。

老爸已經有好幾年沒有這樣挺直腰杆大聲說話了,天可憐見,讓我賺到了這筆錢,讓他和媽媽能重新挺直了腰杆做人……範飛的心中一時間又悲又喜。

範之然說了這句話後,坪外頓時一陣忙亂,債主們都爭先恐後地在堂屋外排起隊來,就像要上台領小紅花的小學生。而其他的村民則圍了上來,一邊說著“恭喜恭喜”之類的話,一邊有些眼熱地用眼睛瞟著那個旅行袋。

那個裝著幾十萬的旅行袋,早已被孫可敏像抱**一樣緊緊地抱在了懷裏,再也不肯撒手。

孫可敏抱著那個袋子進了堂屋後,早有幾個平日裏關係好的鄰居圍在了她身旁,既幫著她看著那個袋子,又幫她沏茶迎客。

而範飛又提起了另一個大旅行袋走到堂屋裏,把包裏的東西一一拿了出來。他先是拿了一條開了封的硬殼藍芙蓉王出來,丟了一包給父親,又拿了三包讓範瑞和範思去給大夥再次散煙。然後他又從包裏拎出了幾大包吃食,都是一些花生、瓜子、葡萄幹、精美點心之類的小吃,讓範瑞和範思分發給村民們吃,還讓鄰居去自己家裏拿一壇米酒來,一會再給錢給他。

點心,茶,米酒,這是範家村的三大待客規矩,隻是範飛家裏以往都備不齊,因為範之然已經有好幾年沒舍得釀米酒了,最多是舍得買點便宜瓜子和劣質茶葉而已,而範飛現在有錢了,自然要把這三樣備齊,也算正式一回。

把待客的東西拎出來之後,範飛便從另一個旅行包裏取了兩個新手機和一對金戒指出來,給了父母一人一個,又拿了一根比較粗的黃金項鏈,親自幫母親戴在了脖子上。之後他又從包裏拿了幾套名牌衣服和兩雙皮鞋出來,讓父母趕緊去換上,最後還給了母親一對大大的金耳環、兩個分量挺足的金手鐲。

範飛今天在步步高商場來了一番大采購,頭一回感覺到花錢如流水的快感。他也想過買鑽戒和白金項鏈之類,不過他知道自己的母親很傳統,最喜歡的還是黃金,所以就買了這些。

他還知道母親窮怕了,所以肯定會喜歡這種分量足的、饑荒時能換糧食的首飾,所以他也不怕花錢,不顧售貨小姐的再三勸說,拿出了幾疊百元大鈔,買回了價值五位數、分量老沉卻很俗的這一套金首飾。

果然,孫可敏見了衣服和鞋子還沒多少反應,畢竟她也不知道這些衣服值多少錢,但見了這些在夢中才出現過的黃金首飾,頓時幸福得臉色通紅。而當範飛幫她戴金項鏈和金手鐲時,她甚至還有些羞澀,就像當年她自己出嫁那一天一樣,隻一聲不吭地任兒子擺布著,笑容就像爬山虎一般,早已爬滿了那張滿是風霜和皺紋的臉。

這些首飾的分量都很足,戴上去沉甸甸的,很俗,卻很合她的心意。因為這代表著一個母親在兒子心目中的分量,代表著一個女人這操勞一生的分量!

從此,她終於可以掛著滿身沉甸甸的黃金,驕傲地挺直了自己的胸膛,走進任何一個村民的家裏去串門,包括她以往最不敢去的那些債主的家裏,從此再也不怕被人戳著脊背骨說——看啊,就是這個女人,生了兩個廢物,借光了我們的錢卻還不起……

兒子啊,你懂我,比你老子還懂我,也不枉我生你養你這十多年……孫可敏在心裏滿足地感歎了一聲。

這一刻,孫可敏覺得自己就算立時死了,也算值了,因為她已經徹徹底底地風光過一回了。

孫可敏一直在笑著,兩行熱淚卻在不知不覺中流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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