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關於年氏

回到棲雲軒內書房,李忠默默轉身,輕輕帶上門退了出去。他想了想,將內外書房連通的院門關好,自己守在門邊一個人也不許進去,他擔心萬一裏邊吵鬧得太厲害傳出聲音引來侍衛窺視。

玉容臉色十分難看,順手將頭上太監帽摘下來扔在炕上,撫了撫頭發,也不換衣裳,沉著臉坐在圈椅中生氣。

“倒是爺疏忽了,”胤禛笑著坐在她身畔椅子,握起她的手,歎道:“爺光顧著自己,也沒想著叫你見一見小山和弘曆弘晝!”

聽到他提起兒子,玉容心中怒氣稍緩,不由大是後悔:怎麽沒讓小山把弘曆兄弟叫去讓她瞧瞧呢?也不知他兄弟二人如今長成什麽模樣了!

她眼中的懊悔失望自然未逃出胤禛的注視,胤禛見她不說話,故意道:“怎麽氣成這樣?生小山的氣嗎?這個小山膽子也大了,連舊日主子都敢不敬,爺這就教訓她!”

“誰說生小山的氣了?”玉容心底怒火“唰”的忍不住竄了上來,瞪著胤禛怒道:“爺一點也沒變,還跟從前那樣事事護著年氏,哼,爺怎麽不說教訓她呢?”玉容氣呼呼站起身,一掌拍在幾上。

胤禛不緩不急,自身後強行攬她入懷,柔聲笑道:“這又喝上醋了?容兒,”胤禛在她耳畔低歎道:“你知不知道你這麽偷跑出去多危險?萬一被人認出,可怎麽收場!別說皇阿瑪,就是老八他們知道……你啊!”

玉容身子一震,回想方才年氏咄咄逼人非要瞧她廬山真麵目的陣勢,心底情不自禁生起一股後怕悔意,隻不肯在胤禛麵前服軟,強辯道:“我換了太監的衣裳,哪有人眼神那麽好一下子能認得出來?我帶了你的令牌,要是給人攔住隻要拿出來,誰敢糾纏我——我真傻,在清夢齋早該拿出來!”

胤禛在她臉頰擰了一把,笑道:“你倒想得周全!可是容兒,你從前就喜歡穿著男裝隨爺出入,你這身衣裳,信不信府上至少有一半的人能夠認出你!”

玉容頓時語塞,瞠目結舌望著胤禛,“容兒,”胤禛忽然無比溫柔而認真扳過她的身子,雙手扶在她肩頭,漆亮如星的眼眸凝視著她:“爺知道要你天天呆在這委屈你了,再過幾天爺把你送到圓明園去,答應爺,千萬不要再自個出去,好嗎?容兒,爺不能也不敢冒一絲絲風險,爺不可以再失去你,容兒!”

他真摯、多情而略帶憂傷心痛的語氣令玉容腦際“嗡”的一下震住了,她心中激蕩,頓覺暖暖,先前的怒氣霎時間冰消玉息早拋到爪哇國去,她明亮的眸子裏閃爍流轉著柔柔的光芒,脈脈回望著他,情不自禁靠在胤禛肩頭,伸手圈在他的腰間,低低道:“容兒再也不了!胤禛,容兒也不要去圓明園,容兒要留在這裏,天天陪著你!”

玉容這些年在西北做慣了任憑來去、自由自在的老大,乍然間圈到這麽一個四角天空的小院子,眼巴巴的等著胤禛下朝、辦差、應酬之後回來相陪,縱然二人之間濃情蜜意、軟語溫存,當隻剩下她一個人時,心底難免孤寂苦悶。這七八日她已有些耐不住,不自覺便悄悄琢磨著什麽兩全其美的法子,此刻聽了胤禛這番話,立刻改變了主意:她願意每日都等著他,靜靜的等著他,哪怕隻為他一個人而活,她也願意!他的深情是她最深的眷戀,她不可以也不許自己辜負!

“容兒,將來爺定會好好補償你!”胤禛在她額頭輕輕一吻,無聲的舒了口氣,放下了懸著的心。這些天他何嚐沒覺察出她的心思,因此命李忠仔細看著,不料今日還是出了這樣的意外,若是下次……他簡直不敢去想!

玉容輕輕嗯了一聲,抬眼相視,隨即埋頭在他懷中,相偎相擁,貪戀著彼此的氣息。胤禛垂眸默默瞧了懷中女子一眼,想起七年前的矛盾與分離,心頭暗暗卷起難過:她要的隻是他對她好,真心實意的好!僅此而已。為了他的情,哪怕她自己委屈她也不在乎!為什麽,七年前自己不曾想到呢!

胤禛心頭一時悲,一時喜,一時恨,一時悔,猶自思潮起伏,感慨不已,猛然胸前一痛,忍不住腳下一頓,齜牙輕哼出聲。腦中霎時收回思緒,低頭看時,卻是玉容狠狠擰了他一把。

“容兒,你,你這是做什麽!”胤禛吃了一驚,忍不住有些惱火,揉著胸前衣襟,疼得皺起了眉。

“你還裝傻哄我呢!”玉容瞪了他一眼,氣呼呼酸溜溜道:“若不是你這些年寵著護著年氏,我不信她敢那麽囂張!小山跟她一般都是側福晉,不,她沒兒子還不如小山呢,可她就敢趾高氣昂當麵奚落譏諷小山!還有我這個內書房的人,她竟敢甩我耳光,還說什麽李忠、蘇培盛在她麵前也不敢怎樣!哼,她背後沒你撐腰她敢麽!”玉容越說越氣、越想越火,不由得伸手推了胤禛一把,一跺腳轉過身去。

“她打你耳光了?”胤禛到她跟前,覷著眼往她臉上瞧去。

“也要她有本事打得著!”

“容兒,咱們不要為了年氏爭執好不好?爺早就說過,爺是為了籠絡年家和年羹堯!”

“那就是說當真寵著她護著她了?”

“……算是吧。”胤禛無奈至極,見玉容對自己這麽在乎、醋勁這麽大,他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看到她眼中跳動的火苗有愈加熱烈的趨勢,胤禛忙道:“爺不過給她的賞賜多一些、好一些罷了,沒有別的什麽事!”

“我不信!這麽多年你不碰她?你不碰她不怕她變成小怨婦嗎?哼,那樣你又怎麽籠絡年家人了!”

胤禛冷笑一聲,道:“爺當然沒碰她!她這些年一直病著,天天服藥調理,是忌著那事的!”

玉容一怔,愕然道:“她,她的身子也不至於如此吧……”

胤禛的臉色忽然一沉,雙眸徒顯恨意,咬牙道:“爺讓她病著,她就隻能病著!她害死了咱們的孩子,害得容兒和爺分離七年,爺一時一刻也沒有忘記!哼,年家的人眼巴巴的盼著她生個兒子鞏固地位,爺偏不叫他們如意!”

玉容大驚,心頭一陣空白和茫然,微張著嘴,怔怔的望著胤禛,一時一刻恍若夢中。

“容兒,”胤禛輕輕扶著她,微涼的指尖撫過她的臉頰,“容兒是不是覺得爺太殘忍?你在害怕嗎?”

玉容震驚的目光漸漸平和,她嘴角漾起淡淡苦笑,輕輕搖頭道:“容兒沒有!容兒知道爺永遠不會這麽對容兒,容兒有什麽好怕的?隻是,隻是心裏,心裏……”她越說聲音越低越遲疑,慢慢的垂下眸。

胤禛輕輕握著她手指吻在唇邊,道:“年氏那是自找的,她若不害你,爺也不會這麽對她!爺每每對月傷神,想著這一生一世或許再也不能與你相見,爺就恨不得立刻把她結果了!容兒,你不必同情她!”

玉容心中一痛,心頭霎時湧起百般滋味,默默凝視著胤禛,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不知怎的就傻傻的歎著說了句:“我以後也不必再恨她了!”她雖然恨年氏、不待見年氏,卻也看得出來她對胤禛的一片癡情癡心,心想如果年氏知道胤禛如此待她,那比世間一切殘忍的懲罰更能叫她心碎魂殤!

幸好,這個男人愛的是她,永遠不會如此待她!玉容想著,忍不住身子輕輕一顫。

胤禛苦笑歎道:“爺的容兒到底善良!嘴上倒說得狠!”

玉容眼睛一亮,忽然笑嘻嘻眨巴著眼,攀著胤禛脖頸,笑道:“容兒可沒有爺想的那麽善良,容兒不禁嘴上狠,手上也狠著呢!隻不過,年氏也是個女人,將心比心,容兒有些同情她倒是的!”

胤禛一笑攜著她坐到炕上,沉吟道:“爺還是不能冒險!年氏今兒跟你打過照麵,這事爺不得不防!”

“爺打算怎麽處置年氏?”玉容情不自禁心頭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