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敏離開上都去京城時寫信告知了那日蘇,但這一別就是二十多天音信全無,那日蘇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天天盼著有鴿子飛來。

賽罕每天借口陪夫人或其他事來看那日蘇,看到他魂不守舍的樣子,猜測他在外麵的日子一定發生了不尋常的事情。她不敢問,她確信對她來說一定不是好消息。不管發生了什麽事,隻要能夠這樣守著他她就感到莫大的幸福。

叛亂分子在衛拉特人的堅決打擊下潰逃,這些日子銷聲匿跡,部落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那日蘇覺得現在正是提親的好時機,可惜王爺和公主卻不在府裏。他焦急地等待諾敏歸來,時刻準備著動身去上都求親。

賽罕興高采烈地跑過來說:“哥哥,阿古拉今天娶親,我們一起去喝喜酒吧?”

“不去,我現在吃龍肉都沒有味道。”那日蘇無精打采地回答。

“那我們去打獵吧?”賽罕變著法子逗那日蘇開心。

“你自己去吧,我沒心情。”那日蘇把一捆牧草撒在馬槽裏,然後拿起一把棕刷梳理著銀箭長長的馬鬃。

現在的那日蘇心裏隻有諾敏,她是他的全部,是他的生命,她已經占據了他的心房,他心裏已經沒有空餘的地方放別的東西了。

賽罕不再說話,陪著那日蘇坐在馬廄邊發呆。

一隻鴿子帶著鴿哨從那日蘇和賽罕頭頂飛過。

“大眼睛!”那日蘇激動地跳起身來向鴿舍跑去,賽罕緊緊跟在後麵。

“大眼睛”帶來了諾敏的信,那日蘇激動地打開信,看著看著臉色漸漸變得蒼白,眉頭糾結在一塊,緊咬著的嘴唇慢慢地滲出血來,眼淚一滴一滴地打在信紙上……

賽罕嚇壞了,搶過信來,念道:“我親愛的那日蘇,我不知道怎麽對你說,災難降臨到了我倆頭上,昏君把我賜給劉赭為妻,不日就會來迎娶。我拒絕,我抗爭,但改變不了皇帝賜婚的事實。我是那麽渺小,是那麽軟弱無力,我幾近崩潰,我該怎麽辦啊?親愛的,我多想你在我身邊啊,你快來,我等著你!”

“別念了!”那日蘇大聲咆哮,賽罕從來沒有被他大聲吼過,一下被震懵了,旋即捂著嘴哭著跑了。

賽罕此刻才明白那日蘇為什麽最近比較煩,原來是有了心上人。現在他為了一個剛認識的女人而大聲地嗬斥自己,她覺得好委屈,好難過,好失望!

那日蘇沒有在意賽罕的反應,他的所有心思都集中在皇帝賜婚這件事情上,他不知道這件事是怎樣發生的,也不知道該怎麽解決。皇帝賜婚可是金科玉律,沒有人可以逆轉,這可怎麽辦呢?

他像被雷擊似的呆在那兒,不知道如何是好。

“無論如何我要去見諾敏,見麵後再做打算。”他拿定主意,回家收拾了行裝,牽著他的銀箭再次不辭而別。

諾敏回到家鄉大病一場,給那日蘇發出信鴿後就天天等待他的消息。她確信他收到信就會立即趕來,因為他們都是那麽強烈地想念對方。

托婭端來湯藥,諾敏捏著鼻子一口氣喝下,她要快點好起來迎接那日蘇的到來。

王爺和福晉來探望女兒,諾敏欠起身子想下床來,福晉連忙製止說:“躺著別動,將息身子要緊。”

王爺說:“劉將軍派人送信來,說是這些日子軍隊出了些狀況,成親的事要延些日子。”

諾敏沒有吭聲,心說:打仗才好呢,那就不用來了。

福晉囑咐托婭一些注意事項,然後說:“好生照顧著公主不要出差池。”托婭點頭稱是。

福晉轉過身又對諾敏說:“乖女兒,好生歇著,想吃什麽叫托婭告訴廚房,你要快快好起來,別讓父王和額吉擔心。”諾敏含著淚點了點頭。

待王爺福晉離開房間,諾敏示意托婭過來,托婭問道:“公主有何吩咐?”

諾敏說:“你再去‘客似雲來’看看那日蘇來了沒有?”

“公主,我上午去過了。”

“你現在再去看看,我估摸著他快要到了,我必須第一時間見到他。”

因為外人不能隨便進入王爺府,所以諾敏與那日蘇隻能在外麵相見,他來上都必定會投宿‘客似雲來’,那裏是最安全的場所。

看公主心急如焚,托婭急急地去了。

一個時辰後,托婭回到諾敏房間,高興地回稟公主那日蘇到了“客似雲來”。

諾敏聞言,激動地從床上起來,似乎病也突然好了大半。梳洗打扮後諾敏謊稱去看大夫便與托婭出了王爺府。

“客似雲來”像往日一樣生意興隆,有結賬離開的,有前來投宿的,有喝茶聊天的,也有喝酒猜拳的,客人進進出出,一派興旺景象。

老板娘好姐正在櫃台裏忙碌著,看見諾敏來了,熱情地迎出來,拉著她的手說:“啊呀呀,這麽幾天功夫公主怎麽病成這樣?真是看著都心疼啊。”

“不礙事,我已經好多了。”諾敏口裏應著腳下卻沒有遲疑,徑直向那日蘇住的‘地字一號’房間走去。托婭識趣地留在大堂跟好姐聊天。

那日蘇早就等的心急火燎,正在房間裏來來回回地轉著圈圈,看見諾敏來了,急切地把她拉進了房間。

那日蘇和諾敏久別重逢,緊緊地擁吻在一起。倆人哭的稀裏嘩啦,諾敏更是哭得花枝搖動,略帶鹹味的淚水混在一起已分不清誰是誰的眼淚了。

哭了個痛快淋漓,倆人收了淚相擁而坐。那日蘇望著梨花帶雨的諾敏心痛不已,他替她擦幹熱淚,捧著她的臉吻了又吻,無比憐愛地道:“你看你,憔悴成這樣,沒有我照顧你怎麽行呢?!”

諾敏仰起眸子看著他憂鬱地說:“我時刻盼著你來照顧我,但是可能嗎?”

“我要照顧你一輩子,嗬護你一輩子,請相信我!”那日蘇目光堅定。

“可眼下我們該怎麽辦呢?”諾敏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那日蘇深情地看著諾敏的雙眼說:“我們離開草原到一個遙遠的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去吧,我倆男耕女織,過那與世無爭的生活,永遠不分開。”

那日蘇從包袱裏拿出一個小小的紅色布包,一層一層打開來,露出一隻白如凝脂的玉鐲。他小心翼翼地給諾敏戴在右手腕上,滿懷歉意地對心愛的女孩說:“這是我家幾代祖傳的和田玉手鐲,我隻有它了,再無別的東西送你,實在對不起!”

諾敏撫摸著溫潤滑溜的玉鐲,體貼地回答:“此鐲足矣!隻要和你在一起,其他都不重要。”

兩個人憧憬著美好的生活,但商量來商量去也隻有私奔這一條路可走,最後他們商定,為了他們的愛情,為了能夠長相廝守,明天清早離家出走。

諾敏和托婭在藥鋪抓了幾副草藥提著,裝作若無其事地回到王爺府。

待家人和仆傭們都回房歇息去後,諾敏悄悄地把托婭喚到跟前:“托婭,幫我收拾一些東西,盡量精簡一些,我明天早上要離開。”

托婭聞言大驚:“公主你要私奔嗎?萬萬不可!違抗皇帝的聖旨可是死罪,搞不好要株連九族的啊!”

“那我怎麽辦?要我嫁給劉赭我寧可去死。”

“那你也要顧及王爺和氏族的人啊。”托婭急得抓耳撓腮,在諾敏跟前走來走去。

“那誰又顧及了我啊?父王不但不想辦法阻止,還與那個什麽狗屁將軍商量怎麽把我嫁出去。還有額吉,明知道女兒不願意,也不敢替我說半句公道話。她們誰管我的死活了?”諾敏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氣憤。

“不是王爺福晉不管你,而是沒有辦法管啊,那可是皇帝耶,誰敢違逆他的意思啊。”

“反正我死也不嫁。”諾敏生氣地轉過身子背對著托婭,不肯麵對她的勸說。

托婭繼續好言好語地勸說諾敏不要衝動:“那我們還是從長計議。”

諾敏聞言,轉身盯著托婭:“從長計議?托婭,馬上我就要嫁了,還可以從長計議嗎?”

托婭不吭聲了,心裏思忖:是啊,已經迫在眉睫了,哪還有別的法子啊?

諾敏見托婭不再反駁,緩和了口吻說:“托婭,你跟了我十多年,我一直把你當成好姐妹從沒把你當丫頭,現在我需要你的幫助,我不走就隻有死,你看著辦吧。”

托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好吧,我幫你準備。”

托婭幫公主收拾了幾件細軟,把公主的首飾和銀兩帶上,怕盤纏不夠,又把自己的積蓄和值錢的首飾也放了進去,她知道這一去不知道會遇到多少艱難險阻,會有用得著的時候。

因為諾敏尚未痊愈,身體虛弱不適宜騎馬,托婭悄悄地把府裏供客人用的馬車趕來,這樣不會太引人注目。

因為晚上王爺府守衛森嚴,要想溜出府是不可能的,隻有白天才能找借口出去。收拾停當,倆人才躺下靜等天亮。倆人哪裏睡得著,幾乎一夜沒有合眼。

清早,托婭去稟告福晉:“公主昨天喝了大夫的藥後吐出了許多濃痰,感覺心裏舒爽些了,大夫交代今日要去複診。”

“那你陪她去吧,路上小心。”

“是,福晉請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公主的。”托婭口裏這樣回著,心裏卻內疚不已:對不起,福晉!托婭幫公主逃走實在是情非得已,請您原諒托婭吧!

馬車在‘福然居’左邊的十字路口停下,托婭悄悄地到‘福然居’通知那日蘇。

那日蘇早就等在那裏,遠遠看見托婭的身影便飛奔了過來。

諾敏要托婭回去,她不想連累自己的好姐妹,但托婭不肯:“我怎麽可以離開你,沒有我照顧你怎麽行?而且你還病著,萬一有什麽事那日蘇少爺連個搭手的人都沒有。再說,我一個人回府怎麽向王爺交代?照樣要被治罪,不如還是讓我陪著你吧。”

諾敏摟著托婭的肩,眼裏噙著淚花:“好妹妹,你要知道這一路會有多危險,你將受苦了。”

托婭笑了:“放心吧,公主,托婭什麽苦沒有吃過?身子骨硬著呢!”

諾敏和托婭坐在車廂內,那日蘇跳上馬車充當馬夫,他甩了一響鞭,“駕!”一聲,馬兒四蹄並用飛奔起來,不一會兒馬車就駛出了上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