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刺殺(二)

還有多遠?離藏身的山洞到底還有多遠?

夜雲揚已經無力去思考這些問題,潛意識控製著身體,機械地移動雙腳朝前去——“不能倒下!不能倒下!”心底有個細細的聲音不斷地提醒。

左轉、右轉、左轉、再左轉,跌跌撞撞地行過那片暗吐芬芳的萱草地。猶豫一下,又轉過山澗的一條溪流旁,毫不猶豫地走下去,將整個身子驀然浸入那冰涼的水中——

寒意徹骨,胸口處撕裂般的疼痛,但腦子卻清明許多。警覺地聆聽著四周的動靜,起身脫下濕透了的黑色外衫,撕下中衣下擺,簡單地紮住傷處。涉溪過林,終於在山間一處停下,掀開絞纏的莖葉,鑽進藏在葉下的山洞裏。

咬緊牙關,竭力不讓自己就這樣昏厥,摸索著尋出先前備好刀傷藥,隨意往傷口處塗抹。刺痛傳來,忍不住咬牙切齒——隻有三個人知曉的計劃,精心演練了無數次,居然還是失手!該咒罵老天爺衛護那群惡鬼呢,還是感謝賜予他的那顆同常人位置相反的心髒?

傷藥確是上品,但終究補不了他流失的血。眼前漸漸變黑,他慢慢歪倒在地上。腦海裏滑過的是那張堪比春花的盈盈笑臉——師妹,娉婷,她安然逃離了麽……

晴明縣,嘯雲山。

“小姐。小姐?”惜夕娉娉婷婷地走到湖畔的亂石旁,拾起那堆散亂的衣物,細巧的眼在平靜的湖麵梭巡,“小姐?該回去了!”

刺啦啦一聲,麵前的水上忽地迸出巨大的水花。她輕巧地閃到一旁,笑微微地望著那個身著黑色水靠,一臉挫敗地上岸的清秀女子,“小姐,今兒個有貴客,去遲了你又要被夫人說了。”

“她能說什麽!不過是比誰嗓門大罷了!”紅笑歌嘴裏嘀咕著,還是乖乖拿了衣服去林中換衣。

惜夕望著緋衣輕揚的紅笑歌再站到麵前的時候,唇畔浮起一抹笑意。替她整過衣襟裙裾,隨著她邊說話邊沿著後山小路返家。

“這回派來的又是誰?”紅笑歌隨手折了根枝條,不耐地輕輕抽著路邊的小花。

“還不都是宮中的嬤嬤。”惜夕抿嘴低笑,“皇上傳話說是小姐的及笄禮已過,想接小姐回宮……”

“訓導禮儀,指配駙馬。皇伯父翻來覆去就是這一套話!”紅笑歌的眉間漾起譏誚,“我老爹都不肯回去,幹嘛非要弄我去做什麽公主!無聊!”

惜夕輕笑,“還不是因為小姐的名頭太響亮了。”

雪蛟國第一惡女,能不響亮麽?紅笑歌腹誹著——若不是姓紅,老爹不是什麽郡王,皇上也不會整天閑著沒事來糾纏,她也不至於想這麽個餿招出來敗壞自己名聲。沒想到因此更讓皇上大為憂心,生怕她嫁不出去,三天兩頭派說客來晴明囉嗦。

十五歲隻是表麵啊!連穿越前算上,她也算是四十好幾的半老徐娘了,誰樂意莫名其妙去做個毛頭小子的奶媽!好不容易潛伏了這麽些年,眼看著山寨的大業剛步上正軌,居然想就這麽把她這個大功臣拉走,她死也不會甘心的!

遙想當年,蹲在X氏林業集團的總務處熬了兩年多,苦死累活也不過是為了一月三千來塊的工資。那日,巴巴地下了夜班爬上出租屋的小破天台看流星雨——自然是許願做個富婆,倒也當真瞧見顆流星就那麽當頭砸下!

醒來一看,好嘛!富婆沒做成,嬰兒倒先當上了!而且好死不死投生在個山賊家庭!

說到這裏,紅笑歌忍不住很想痛罵當年做山大王的老娘安水翎——劫財就算了吧,還要劫色!劫色也就罷了,偏生劫到個貴為七皇子南郡王的老爹紅奇駿!她兩個的生活倒也頗是甜蜜,但說起當時……究竟是老娘霸王硬上弓,還是老爹扮豬吃老虎,至今還存在爭議。

火爆脾氣軟心腸的老娘和菩薩嘴臉內心奸詐的老爹就不提了吧,偏她頭上還有個大哥紅笑傾——笑傾,笑傾,一笑傾城。大哥也不負眾望,名字和人一樣……柔媚動人。

紅笑歌想起老哥的標誌性蘭花指,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就是在這樣恐怖的家庭環境中,她不僅隱藏身份生存下來,還能把山寨搞成林業兼軍事基地,最近幾年更是發展到鄰近二十幾個縣都有她家的木材商行,成為響當當的暴發戶……

咦,貌似漏了點什麽……

但是,綜上所述,總而言之,她容易嗎她!

“其實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惜夕看她越來越陰沉的臉,勸慰著,“小姐本來就是公主身份,進宮也是當然的……”

“當然什麽當然!進宮?搞錯沒有!我們家可是暴發戶!暴發戶你懂不懂!你什麽時候聽說暴發戶進宮的?!”紅笑歌沒好氣地扔掉手中的枝條,她可沒閑到要把自己塞進那些無聊的上層階級中去!“不行!得想個狠招出來以絕後患!”

“以絕後患……”惜夕一臉黑線,隨即又輕笑著湊過來,“小姐,要不咱們派人把適婚的那些個公子少爺挨個恐嚇一遍?或者弄個假象裝死?個人意見嘛,裝死較好些,一勞永逸。小姐,你覺得怎麽樣?”

紅笑歌嘴角抽搐,似乎聽見頭頂上一群烏鴉叫囂著飛過。看吧!看吧!連貼身丫鬟都是這種心理陰暗型的,她能安然無恙、身心健康地活到今天,她容易嗎她!

作者有話要說:不是純古風,計較裏頭的現代詞,困擾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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