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人要是倒楣,什麽大小禍事都會撞在一塊!

也不過發生了說嚴重也不算嚴重的車禍擦撞,撞擊力道不算猛,可黎靜軒的小綿羊當場死亡,轉頭和車身分家,躺在道路一旁,連送機車行都免了。

她還來不及為勞苦功高、為她服務年餘的小綿羊哀悼,看見對方的勞斯萊斯車身被撞凹了一大塊,看著那凹陷處,比她身上凹了一塊更痛啊!這下不知道要賠人家多少錢哩!一般轎車烤漆板金一片兩千,兩、三片約莫六幹可以擺平,可勞斯萊斯?光是想象它的身價是一般車的幾十倍,她就沒有勇氣往不想。

再來,是她身上的傷。車禍時,剛剛飛撲出去隻覺得麻痛,可還爬得起來,她以為頂多是擦傷而已,沒想到她左、右手不僅嚴重扭傷,因為地麵上莫名有許多破碎玻璃,光是清創手術就進行了近一個多小時。

現在的她,雙手被包成了可笑的棒球手,連簽個名、拿張紙都成為不可能的任務,她實在難以想象,在痊愈前的這一、兩個星期她要怎麽過?

隻有局部麻醉,她不必到恢複室,做完了清創手術包紮後,好心的護士直接幫她更換回她的衣服,好讓她步出手術室。可門一推開,她訝異的看著站在外頭的戴雍。

吼,好恐怖的鐵青黑臉!

“你、你怎麽來了?”她原本想聯絡婚友社的老板,可又想自己的神智也算清楚,不過是動個小小手術,不必麻煩別人吧?

而眼前這一位黑麵煞星……他怎麽來了?

“林秘書誠實的轉達了你要他代傳的話。我打電話給你,一位醫護人員代接的吧,她告示我,手機的主人因為車禍正在動手術。”他從頭到尾大量了她一番。

“我沒事,很好,與其說動手術,不如說是包紮。”

“沒事會把手包成這樣?”眼神滿是不屑的睨著她。

她現在的心情很糟,真的不想和他起爭執。“真的有事,就不會站在這裏跟你說話了。”

戴雍沉著臉盯著她。“我聽說了,是你違規紅燈右轉,還去擦撞人家的勞斯萊斯?你的那部爛二手車可真會選對象。”

他原本想一並替她處理賠償的事,就他所知道,依目前黎靜軒的財務狀況,大概無力償還這回的賠償金額。她錯在先,若那輛車的車主獅子開大口,她也隻能認了。

可勞斯萊斯的司機說,他是送主人搭機回程時才出事,他家主人現在不在,因此要等主人回來才能談賠償事宜。所以這事也隻得暫且擱下。

原本看到戴雍出現,她除了訝異之處,是有點感動的。可他說的話卻有重重的刺傷了她!先前像看到親人一樣的溫暖感受陡地消失無蹤,身上的刺又自我防備的豎了起來。

對啊,像她這種隻能依附著別人的女人,天生生存條件就是比人家弱,努力了三年,也隻買得起二手小綿羊,而這輛小綿羊又偏偏不自量力的選了輛千萬名車來撞!

在他眼裏,她還是和當年一樣,是個惹了事就躲起來,自有人會替她解決的千金小姐。他今天會來這裏,也是抱持著這種看她笑話,順便替她解決麻煩來的嗎?

他還是瞧不起她!

不想在他麵前示弱,黎靜軒冷冷的開口,“你到底來這裏幹什麽的?”

戴雍抿著唇才道:“你說呢?”

他生氣了!因為曾經花太多的時間在乎他,視線總是追逐著他的身影,她很清楚他一些細微的小動作代表什麽意思。哼,氣死他最好!

她故意挑釁的說:“我很好,非常感謝你的關心,對於大總裁的親自探視,本人實在誠惶誠恐、感激涕零!”說罷,她連看都不再看他一眼,邁步欲從他身旁走過。

原以為會暢行無阻,可下一刻她的手臂卻被抓住,一眨眼,那張黑臉又出現在她眼前了。

“幹什麽?”

“既然這麽感激,就乖乖跟我回去。在你受傷痊愈前的這段時間,暫且住到我那邊。”

“不要!”她想也沒想,就一口回絕。“我說過,我沒事。”

“在我看來不是這麽回事。有爭議的事,你覺得我會就這麽算了?”

還爭議呢!傷在她身上,難不成還要醫師開證明不成?“不然你想怎樣?”

“眼見為憑。隻要我覺得你的傷痊愈了,你就可以離開。”

吼,這男人有病!“戴雍,你進來改吃素,還是開起了慈善機構,對於一個你以往不曾關心的前妻,你會不會過於殷勤了?”

麵對她犀利的駁斥,戴雍眯著眼看她。“我答應過你父親照顧你,說來……我算是對你有責任。”

聞言,黎靜軒冷笑。“你可能忘了,我們離婚了!在以前,你可能因為‘不得不’的承諾而對我有責任,不得不照顧我。可在我拒絕了這樣‘不得不’的照顧,還簽下了‘還你自由’的協議書後,你對我還有什麽狗屁責任?”

“靜軒,你這是在怨我嗎?”

她揚起唇角。“怎麽會?說到底,我還得感謝你。沒有你當時的那番話,也許我到現在還是隻能依附著你這株喬木的女蘿。經過了三年是時間,忽然‘想起’對我父親的承諾而覺得對我有責任,那大可不必。你做的夠多了,起碼你處理了建設公司負債的事。那麽一大筆金額,若沒有你……我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的話句句帶刺,且都正好紮中他在意的部分!

對於黎靜軒,他是有些愧疚的,因為他曾答應她父親要照顧她,而顯然的,在她拒絕了他送她的房子和存款時,他算是沒做到他的承諾。

離婚後,他不是沒有找過她,隻是她像故意躲他似的,一再的搬家、一再的居無定所,他父親走後,他接下了總裁的位置,接踵而來的繁忙讓他無心顧及其他,剛開始他還偶爾想起照顧她的事,可時間一久,他就真的忘了。

“這段婚姻你隻得到這樣,不覺遺憾?”算是他欠她的。

“你為什麽會這樣以為呢?就相對而言,你會因為少付出一些代價而沾沾自喜嗎?”

有爪子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黎靜軒勾唇。“我知道。你在告訴我,你給得起更多?”不等他回答,她搖頭道:“不需要。”

不需要,她不需要他?戴雍的眼眯了起來,那三個字入了耳,在他的心底起了小波瀾,但他選擇按兵不動。“一如即使你現在這個樣子,也還是‘不需要’我一樣?”

“是。”她選擇正麵迎擊他的出招。

戴雍笑了。“那很好!看來我到這裏是多此一舉。”

黎靜軒想了一下,決定不逞強。“可以請你借我三十元嗎?”

機車壞了,她隻能搭公車回去,她皮夾隻有一些證件和信用卡,沒有零錢。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搭公車還算方便。如果你沒有三十元,那也……”

“我有。”他打開皮夾,正好有三個十元銅板。打量了一下黎靜軒,他很故意的說:“看來你是沒有手可以接下,那我就把錢放在你口袋好了。”

將銅板塞入她牛仔褲的口袋裏。他倒要看看,包成棒球手的她怎麽取出那三十元。

“喂,你……”

“三十元我給你了,走吧。”

“走?走去哪?”

“上我的車,我送你回去。”他仍堅持送她回家。

“我又沒要你送!我隻是跟你借錢,你借我三十元,我就可以去搭公車了!”

要他送的話,她方才就用不著借錢了。

“很遺憾的,即使我慷慨解囊,你也沒有法子可以使用那三十元。難不成你要路人甲乙丙從口袋幫你掏出錢,然後投幣?就算如此,上了公車後,你要用哪隻手扶住支撐物?你不會希望有人把你當成傷殘人士讓位子給你吧?”

黎靜軒臉紅了,是被戴雍的話氣紅的。“你你你……”偏偏她又沒法反駁。

“靜軒。”

“幹麽?”

“打從重逢後我一直有種錯覺,你似乎很怕我。你在怕什麽?”

“我在怕什麽?”她立刻昂高臉,視線勇敢地對上他的。“那還真是你的錯覺啊!”

“嗯哼。”戴雍似笑非笑的盯著她。“你說的,你已不再是我所認為的那株凡事得仰仗人才能立起的女蘿。”

“難道不是?”這是她努力得來的,而且深感驕傲。

“你是這麽努力的表現。”憑借著身高優勢,他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可是你知道嗎?所謂真正做到直立而起的狀況是,即使旁邊的喬木長得再近,也不會想再攀附上。”他突地笑了,一語點破,“我想,你是在怕這個吧!”

“怕什麽?”

“怕我這株喬木長得太近,你又會不自覺的纏了上來。”

黎靜軒瞪著他,心狂跳著。生氣嗎?絕對是有點,沒有人被這樣嘲諷後還能無動於哀,可也許是惱羞成怒的成份多一些,這也算是曾經喜歡過這個男人的後遺症吧?

無奈的歎口氣。“我知道了,那麽就麻煩你了。”她是不想再和戴雍有所牽扯,可說真的,即使知道他用激將法激她,偏偏他清楚她的罩門,一針插下,她很難無動於衷!而且同在一個屋簷下生活十幾年,她確實沒必要這麽見外。

他一揚眉。“不客氣。”

兩人前一後走在醫院通廊上,走在後頭的黎靜軒當然把握機會的揮著他的背影扮鬼臉,加上“飽以拳腳”。

戴雍不必回頭,光是看映在地上的影子也知道自己正被“施暴”。這個黎靜軒呐,還以為三年能改變她多少,她是成熟了、獨立些、膽子大了不少,腦裏子……

還是那個單純的傻瓜!

她的單純還在……莫名的,他的腳步輕盈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