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這……”

以前的單純懵懂,隻是帝予安變成安玉後的一種偽裝。

可現在的結巴,卻是真的了。

這要是在宮裏,非常簡單。

哪個奴才敢這樣對他?直接轟出去便是。

可這是葉瓊英。

他根本不好以從前那種簡單粗暴的方式來拒絕,於是等回過神來,人就已經坐在了床邊,葉瓊英也近在眼前了。

“你這小子,還害羞呢?哈哈哈哈……”葉瓊英見安玉一張白皙的臉上滿是紅暈,連鼻尖兒都粉紅粉紅的,更別說兩隻耳朵了。

這可真是活生生的“麵紅耳赤”。

她止住笑,也沒為難安玉,而是道:

“你呀,這身皮倒是養得細嫩,這傷真的得處理,否則好得會很慢。

你若是實在不好意思讓姐姐來,那就隻能先忍一晚上。

等明日起了,我出門前就跟葉叔和陳叔說上一聲,讓他們來給你上藥?

你們都是男孩子,這總不必害羞了吧?”

葉瓊英的想法是好的。

可是,安玉一聽,眼皮子就跟著跳了一下。

想也知道,若是明天葉瓊英過去一說,那黑熊一樣的男人肯定會義不容辭地拍著胸口就過來,絕不會給葉叔插手的機會,順道還會再嘲笑嘲笑他的體質,然後說他早就提醒過了吧。

一想到陳雄那不知輕重的樣子,安玉覺得,讓他給自己上藥,說不定之後就要給他上墳了!

突然覺得,讓葉瓊英來也沒什麽了。

擔心她走了,安玉想也不想,刷的一下就把衣服給扒了下來。

睡覺穿的裏衣本就柔軟寬鬆,穿著很舒服。

這也就意味著很容易脫下來。

安玉一個激動,頓時上邊兒就脫了個精光,隻著一條長褲。

上半身全都暴露出來。

他看著柔弱消瘦,卻沒想,脫下衣服露出的身板兒卻並不醜陋。

相反,那一身皮膚白得像是能發光,看上去若一尊白玉雕像,美得讓人讚歎。

隻是,不像常年鍛煉的人那樣,他身上並沒有明顯的肌肉塊。

可也沒有多餘的贅肉,線條十分柔軟漂亮,一看就能讓人感覺,他是一個幹淨年輕的少年郎。

褪下衣服之後,他肩上的傷就完整地顯露眼前了。

那變了色的地方與白皙的皮膚一比,十分礙眼,就像是完整的瓷器上突然多出了一道裂紋,讓人憐惜不已,恨不得能直接抹除。

為了避嫌,葉瓊英並未關上房門。

雖說是暑天,平武城的夜風也比京城要涼上一些。

從敞開的門外吹進來的風,讓少年**在外的身體微微發抖,也不知是冷的,還是緊張的。

葉瓊英見此,終於反應過來。

她連忙上前將安玉丟在一邊的衣服撿了起來,披在了他的身上,給他係上了帶子:

“我隻說讓你褪下一些衣裳,露出肩部就好,你怎麽就……不涼嗎?

你這身子,若是著涼發熱,可要成大問題了!”

安玉感覺自己現在就有些發熱了。

臉上燙得慌。

身體也微微熱起來。

胸腔裏的血更是熱到沸騰似的。

偏偏那夜風吹拂在皮膚上,又微微發涼。

這冷熱交替的感覺,讓他覺得奇妙又刺激,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聽到葉瓊英說的話,微赧著低下頭去,窘迫得不知說什麽才好了。

葉瓊英抿嘴笑了笑。

她倒沒覺得有什麽不自在的。

葉府武將之風盛行,從小她就見過父兄,還有父親的那些下屬光著膀子在練武場過招,自然不會因為見到一個少年沒穿上衣就跟個小丫頭一樣驚慌失措地尖叫起來。

隻是,她曾看到的都是體格強壯的男人,動起手來汗水淋漓,皮膚發亮。

而安玉,也在發光,卻是白得發光,和那些人倒是不同。

葉瓊英將安玉的領口往下拉了拉,露出完整的肩部,然後將藥酒倒在自己手心搓熱了以後,把掌心貼了上去。

才剛一貼上去,安玉整個人就是一抖。

又來了!

今天白日裏被葉瓊英觸碰到臉頰時的那種感覺,又出現了。

這一次,接觸到的還是平日裏被衣服包裹住的地方。

心裏那種螞蟻噬咬的酥酥麻麻更加嚴重,讓他整個人都在輕顫。

他是不是又要犯病了?

對了。

藥。

他還沒有服藥。

若是待會兒當場犯病,會不會嚇到葉瓊英?

安玉幾乎感覺不到痛了,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要湧到肩頭。

而葉瓊英的那隻手,就像是有法力似的,隻要貼上來,就能讓他難以自控。

安玉以為自己是又犯了病。

葉瓊英卻以為他是疼的,擔憂地看了一眼安玉後,安撫道:

“這免不了會有一些疼的,你忍一忍,這樣才能把瘀血揉開,等明天便可以好轉了。

若是實在受不住了,就握著我另一隻手,或者拿塊帕子咬著。”

安玉感覺自己神魂都要飛出去了,隻聽得到讓握著手。

他順勢抓住了葉瓊英遞過去的手。

那手指細長有力,和他不太一樣。

明明比他的手小一些,卻不像他那樣,要麽寒冷如冰,要麽燥熱發燙,溫溫熱熱,十分舒服,十分可靠的樣子。

葉瓊英見安玉沒有再抖,便開始漸漸加重力道,順著那傷處揉搓起來。

這一下,疼痛感的刺激,讓安玉忍不住嘴裏一哼,發出了一聲奇怪的聲音。

葉瓊英手一頓。

安玉也是一停。

這一下,兩人都有些別扭了。

還是葉瓊英先恢複過來:

“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說完,又加重了些力道。

這一次,安玉咬緊牙關,說什麽也不敢再發出方才那樣的聲音了。

他的手緊緊握著葉瓊英的手。

好像這是他疼痛中唯一能依靠的東西。

恍惚間,安玉記起了小時候的畫麵。

那時候,母後尚在。

每一次他中毒的身體疼痛發作,母後就會坐在床邊,替他擦汗,握著他小小的手,溫聲細語地安慰他,給他喂藥,喂甜湯,哄他多吃一些飯,才能變得強壯起來。

後來,母後去了,梁德海雖忠誠,卻又與母後不一樣,有的事情,到底是不複存在了。

而現在……

安玉握緊了那隻手。

他好像……有些舍不得砍掉這條胳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