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遠作為被葉瓊英一手培養起來的管家,的確是有幾分手段的。
一收到葉瓊英的命令,就動作麻利地配合著文萍一起,將葉瓊英嫁妝單子上的東西都收攏了起來,外麵的鋪子能帶走的都帶走,帶不走的一律盤出去換成銀子。
好在這些鋪子當初不算什麽好地方,盤下來時沒花多少錢,後麵費了些功夫經營好了,現在再盤出去,反而大賺了一筆。
知道此事已無轉圜的餘地,葉遠可比文萍更能下手。
別說是單子上的那些,連侯府裏能摳出來的東西,都被他一起換成了銀子填充到主子的嫁妝單子裏去了。
做這事兒,葉遠是一點兒不心虛。
這幾年裏,侯府花主子的銀子還少嗎?單單是府上的那些擺件,不是主子嫁妝單子上的東西,就是用鋪子裏的銀子買來的,又或者幹脆就是從主子名下的那些鋪子裏搬回來的。
現在還回來的那點兒銀子,不過是一個零頭罷了。
他作為管家,要做這些實在是太方便了,殷旭這個侯爺竟然一點兒消息都沒聽說,就讓葉遠把事情辦成了。
但是,忙著收拾東西跑路,府上的賬目自然沒一個人處理。
如今的侯府和從前那個沒什麽奴仆的空殼子早就不同了。
一兩日還好,現在這麽一弄,當家主母做起了甩手掌櫃,管家也不務正業了,哪裏還能運轉得開?
不說別的,府上的銀兩開支,已經捉襟見肘了。
上次管家來找葉瓊英就是為了這事兒,又過了這麽幾天,事情不但沒解決,源頭還給斷掉了。
沒有了葉瓊英的補貼,隻是殷旭的那點兒俸祿,發完府上仆人的月例銀子就差不多了,哪還能支撐得起一群主子的奢侈愛好啊。
侯府裏頓時亂作一團。
當時葉瓊英一嫁進來,就被迎進了主院,連殷旭的母親,都主動搬到了西苑那邊,給足了尊重。
葉瓊英這人向來坦誠,別人待她好,她必定會多倍還回去。
之後哪怕得知侯府什麽都沒有,她也願意主動拿出嫁妝來幫襯。
可是,冷倩倩的事情出了以後,殷家的人可沒有了當初的“尊重”,反而一個個勸說她這個主母要大度一些,主動成全了侯爺跟冷倩倩,萬不可小家子氣鬧出笑話叫外人看了熱鬧。
後來葉瓊英名聲毀盡,他們更是在其中出了一份力。
所以,哪有什麽尊重,不過就是為了讓她心甘情願做老黃牛,給侯府賣力的一個由頭罷了!
也是,一個空空****的破敗侯府,住哪兒有區別嗎?隻做一個麵子就能換來錦衣玉食,擱誰身上都願意啊。
這不,葉瓊英這邊的補貼一停,西苑那邊頓時就不安分了。
天氣熱起來,沒了冰,這群享受過三年富貴日子的人可受不住。
殷蔓在侯府還沒重振之前就嫁了人,以侯府當時的境況,嫁的自然不會是什麽名門貴族,不過是個看得過去的小舉人。
對方在京中謀了個小官,家中條件不怎麽樣,但人長得還不錯,便被殷蔓給看上了。
等到侯府條件好了,殷蔓便也挑揀起來,隻恨自己嫁太早,要不然怎麽會便宜了那小門小戶?
於是三天兩頭往侯府跑,還打算帶著夫君一起住在西苑這邊。
隻是她那夫君雖說不敢對她怎樣,卻還有那麽幾分文人的傲骨,實在做不出這等住在夫人娘家蹭吃蹭喝的事情,很快便回了家,留殷蔓一個人在此。
本來出嫁女一直住在娘家吃喝就不占理了,這殷蔓要求還挺多,三天兩頭就要鬧些事情。
除了她以外,殷老夫人旁邊還坐著另一個小婦人,卻是殷家二房的太太,殷旭的堂弟媳王氏。
本來殷家就沒什麽家底了,還要為了一個虛名一直不分家住在一塊。
從前是窮日子一起過,自從正房這邊發達了,二房也跟著富裕起來。
王氏到這裏,自然也是來告狀的:
“老夫人,府上這個月的新衣也沒有送來。是……堂嫂那邊出了什麽事?我們倒是不急,就是爺們兒家出門應酬,短缺了他們,到底讓侯府顏麵上過不去。”
比起殷蔓這個親閨女,王氏說話就要隱晦一些了,但目的卻是一樣的。
銀子呢?
這個月的怎麽還沒送來?
卻不知,殷老夫人自己也不爽快呢!
從葉瓊英嫁進來後,殷老夫人是每日都要來一盞上好的燕窩補補身體的,這個月的份額卻還沒送到。
要讓她主動去討要吧,又拉不下那個顏麵。
如今閨女和王氏一同過來,倒是給了她開口的機會,殷老夫人對著旁邊的嬤嬤說道:
“陳嬤嬤,你去把葉氏叫來,我倒是要問問,有什麽事兒耽擱,讓她一個主母連府上的開支都操持不明白!”
陳嬤嬤到主院的時候,葉瓊英正和文萍他們在院子裏燙鍋子吃呢。
用的食材都是新鮮上好的檔次,那鍋底還是特意去外麵請了大廚過來熬製的,陳嬤嬤一來,就被那香味兒饞得連咽口水。
好在想著主子的吩咐,她連忙將目光從那邊收了回來,上前行禮道:
“夫人,老夫人讓您過去西苑一趟。”
文萍他們動作一頓,紛紛看向了葉瓊英。
府上沒有主子操持,肯定是亂了套,如今老夫人叫主子過去,必是為了此事要訓斥主子,怎麽辦?
葉瓊英本人卻穩如泰山,夾了一筷子肉大口吃掉,動作十分瀟灑,再也不用像前麵三年一樣,顧忌著什麽主母的形象,約束自己,聽了陳嬤嬤的話後,半晌才抬了抬眼睛:
“哦,這樣啊,行吧,等我吃完了就過去一趟。”
陳嬤嬤一噎,連忙提醒:
“夫人,老夫人還有大小姐,二房的太太,都在等著您呢。”
意思就是催著葉瓊英趕緊去,別在這兒耽擱了。
葉瓊英之前對老夫人一向尊重,連殷蔓這個沒有公主病卻有公主命的大姑奶奶都一並容忍了,待二房那邊更是一貫寬厚。
陳嬤嬤以為這麽一說,葉瓊英絕對會直接丟下筷子就往西苑那邊趕,不敢讓三位久等。
誰知,葉瓊英將手裏的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
“啪”的一聲脆響,讓陳嬤嬤渾身一抖。
周圍突然就安靜了起來,隻聽得到鍋子裏“咕嚕咕嚕”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