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45
沐喜樂借著撩頭發的動作抹了把眼角的淚水,靜靜的看著視線處的兩抹身形。
“我的小安安怎麽這麽瘦了?”心情稍稍平複後,沐長健喃喃道著,眼光愛憐的看著小女兒,一眨也不眨。
“哪有,爸爸,現在流行骨感美了。”沐安憂軟糯的撒著嬌,就像小時候那樣。
——我的小安安要養的胖乎乎的才好。每每吃飯的時候,沐長健總是這樣念叨著。
——不行啦,爸爸,沒人喜歡小胖妹的。彼時的她嘟著嘴唇撒嬌抗議著。
——就是,小心將來嫁不出去了,沐喜樂在一旁戲謔的調侃著。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爸爸養你一輩子。
多麽久遠的記憶了?在此刻想起的時候竟然還是那麽清晰的仿佛昨天一般。
隻是彼時的少女長大了,彼時溫文儒雅的男人,卻老了。
父女三人絮絮叨叨了好久,直到主任醫師過來看了下病人的情況,將她們姐倆叫出去。
展傲凡一直在不遠不近的距離安靜而耐心的等著,不去打擾,隻在最需要的時候最及時的出現。
“你幫我照顧著點兒,我跟姐去去就來。”臨出門前,沐安憂如是說著。
展傲凡很用力的點點頭,為著她的信任和叮囑,勾出一抹微笑:“放心。”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如同定心丸一般落在沐安憂的心口。
輕輕的關門聲,阻斷了外麵的聲音和視線,展傲凡剛轉過身,便聽到裏麵的人說道:“進來吧。”
這麽多年,沐長健的耳力倒是沒有退步,聽到外麵隱隱的對話聲,雖然心裏有了譜,卻還是不能肯定那個聲音的主人是誰。
展傲凡深吸了口氣,踏著堅定的步子邁進病房內間。
“伯……父。”一聲低喊,帶著久違的記憶。
果然是他,沐長健到底是在官場上摸爬打滾了那麽些年,心思自然比常人通透些,不用說,也大略能猜到現在是怎麽樣的狀況。
隻是,這七年的空白,他需要有人來理清。
“坐下吧。”輕輕的開口,依舊是當年親和的沐家長輩。
展傲凡沒有依言而坐,隻是抿著唇角,靜靜的立著,旋即,緩緩的跪下,在對方的震驚中開口。
“伯父,對不起,我做了太多的混賬事,我辜負了憂憂。”
沐長健緩緩回過神,啞聲開口:“是為著當年離婚的事情吧。”麵上並沒有太多的驚訝,一來,到醫院的時候,喜樂已經簡單跟他說了聲,生怕他見到安安說漏了嘴。
他隻是點了點頭,並沒有告訴喜樂他其實是知道的……
“傲凡,起來吧,這件事情是我的責任,當年若不是我要求,你也不會擬出那份離婚協議。”
展傲凡卻是跪著一動不動:“不,伯父,您當年的顧慮是對的,那時的我,那樣偏執的狀態,是給不了憂憂幸福的。”說到這裏,展傲凡頓了頓,接著開口:“伯父,我確實混蛋,當年憂憂簽下協議的時候,還懷著身孕,是我,要逼她打掉。”那時的他,那樣偏執的他,告訴自己既然要斷,就斷的徹底。
聽他說完,沐長健眸色驟然淩厲了許多,這些,確實是他不知道的。
“那個孩子……”沐長健話未完,麵前的人已經接口回答。
“伯父安心,那個孩子很乖,已經七歲了,憂憂教育的很好,她一個人帶著孩子,在外麵吃了很多苦。”展傲凡的麵上有些痛色。
許久的沉默,沐長健方才緩緩的開口:“起來吧。”他既然能跪在這裏,既然能在這裏懺悔,就足以表明一切。
不經意的抬眸,對上不知何時立在門口的身形,愕然驚呼:“憂憂?”
聞言,展傲凡身形一僵,轉過頭對上那張淚流滿麵的臉龐,身後站著一臉晦暗難明的沐喜樂。
“憂憂……爸爸,對不起你。”沐長健看著立在門口的小女兒,眸裏帶著滿滿的心疼和自責。
沐安憂緩緩搖搖頭,小跑著撲進他的懷裏:“爸爸,別說了,我明白,我明白的。”
……
回程的路上,沐安憂看著車外掠過的夜色,視線些許茫然。
“安安,是不是在想方才的事情?”沐喜樂看一眼前方的紅燈,踩下刹車,看著身邊的人開口問道。
“呃?”沐安憂瞬時回神,下意識輕應了一聲。
“是不是在怪爸爸?”沐喜樂視線對上她的,想了想如是問道。
“沒有。”沐安憂搖了搖頭,很肯定的回道:“我怎麽會怪爸爸,他做的一切從始至終都是為了我好。”
從一開始,爸爸就反對她跟展傲凡交往,連結婚都是她死活非要嫁,沐長健才無奈妥協,後來……發生了那麽些事情,他首先想到的是不能讓疼愛的小女兒受一輩子委屈,那樣偏執狀態下的展傲凡,絕不是她的良人!所以才提出要展傲凡跟她離婚,終究是,世事難料。
“那你在想什麽?”紅燈轉綠,沐喜樂邊點著油門邊問道。
“姐,我在想怎麽跟媽媽開口說這件事情?七年了,她一次都沒有去看過爸爸,心裏肯定是有些埋怨的,如果突然把爸爸接回家,媽媽會不會有些不適應?”沐安憂擔憂的說著心底的困擾。
沐喜樂沉吟一瞬,輕聲道:“安安,就像你之前告訴我的,爸爸和媽媽之間,也許真的沒有我們想象的那樣糟糕。”
到了沐宅門口,沐喜樂將車子停好,姐妹兩人忐忑著進了門。
顧秀媛剛用完晚餐,坐在沙發上喝著飯後茶,這是她多年的習慣,清晨和咖啡,睡前喝一盞茶。
視線淡淡掃過進門的兩個身形,開口道:“你們吃過了?”
“嗯。”兩人同時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
顧秀媛凝眸盯著兩個女兒細細打量了一番,終於確定有些不對勁,尤其是喜樂,哪還有平時不住嘴的勁頭。
“怎麽了這是?”顧秀媛輕笑著開口,狀似漫不經心的問著,抿下一口茶水,翻著幾案上的報紙。
沐安憂衝著自己姐姐遞了個默契的眼神,旋即坐到顧秀媛身邊,笑眯眯的挽上她的胳膊。
“惹禍了?”顧秀媛放下手中的報紙,盯著一臉諂媚的小女兒徐緩的開口。
聲音很低,氣場十足。
聞言,沐安憂唇角勾開一抹弧度,試探道:“媽,我們倆確實做了件事兒,但是您給保證不能生氣。”
顧秀媛眯了眯眸,保養姣好的麵龐上波瀾不驚問道:“這事兒觸到我的底線沒?”安安自小是個撒嬌慣了的,她不能被她給糊弄過去。
“呃,怎麽說呢……”沐安憂斟酌著喃喃道:“也不是挺離譜的事兒,就是我們姐倆自作主張了一下下。”
“說吧。”顧秀媛淡淡開口,到底是經曆了太多的事,心裏承受能力還是不錯的,她倒是看看這倆丫頭整出了什麽事情。
“嗯,就是……”
沐安憂的磨磨唧唧終於令一旁的某人沉不住氣,話未完,便被對方截住。
“媽,爸爸住院了。”沐喜樂素來是個急性子,反正伸頭縮頭都是一刀,豁出去了。
果然,顧秀媛坐在沙發上的身形一僵,問道:“什麽?”眉頭已經緊緊蹙起。
“我爸犯了心髒病,我把他從監獄裏帶了出來,這會在醫院住著呢。”沐喜樂簡單說了大致情形。
一瞬的沉默,姐妹兩人都屏著呼吸等待著。
片刻,顧秀媛緩緩開口:“現在,怎麽樣了?”
沐安憂就緊緊的攬著她的胳膊,自然能察覺出母親一丁點的變化,果然,媽媽,在刻意掩飾心裏的緊張和擔憂。
“媽,您放心,爸爸病情已經穩定住。”沐安憂給了一顆定心丸。
“什麽時候的事兒?”顧秀媛的麵部表情已經恢複平素的模樣,隻是聲音仍有幾許幹澀。
聞言,姐妹兩人對視一眼,心虛的小聲回道:“今天上午。”
顧秀媛沒再說什麽,隻是視線來回的掃視著她們倆,不用開口,那眼神已經盯得她們難受的緊。
“媽,我們真不是故意要瞞著您,就是事情發生的太突然,爸也怕您擔心,所以……”沐喜樂主動老實交代著。
“那現在怎麽跟我說了?”顧秀媛不鹹不淡的徐緩開口。
“媽……”姐妹倆無語,沐安憂隻能使出在母親麵前的殺手鐧,撒嬌買好。
顧秀媛麵上閃過一抹不耐:“行了行了,晃的我胳膊都麻了,說吧,想怎麽著?”
果然,沐安憂心下一鬆,嘻嘻笑道:“媽,醫生說爸的病情雖然控製住了,但是日後務必要安心調養,那種地方是絕對不能再待了,您看,是不是辦個保外就醫?”
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顧秀媛低低開口:“你們這想法跟他說了麽?”
沐安憂點點頭,麵上浮上一抹為難和苦惱:“說了,但是爸不同意。”
對於這個答案,顧秀媛並沒有太驚訝,那個人看似溫文儒雅,卻是一副執拗性子,年輕的時候,為這,她沒少跟他慪氣,後來,日子長了,彼此也漸漸的磨合開來。
“隨他吧,你們跟我說也沒用,有時間還不如再去勸勸他。”顧秀媛說著就要起身,被身後的人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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