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20

微微顫抖的步伐邁的極其緩慢,明明幾步的距離,卻似乎走了一生的時間。

展傲凡在她麵前緩緩站定,唇角勾出柔緩的微笑:“抱歉,我迷路了,可否打擾一下。”

隻驚愕了一秒的時間,沐安憂搖搖頭:“不好意思,我不是本地人,無法幫到您。”平靜的口吻,禮貌的語氣,如她說過的那般,再見,亦是路人。

展傲凡麵上的笑容未變:“那麽請問您認識一位名叫沐安憂的中國女子麽?我不小心弄丟了她,現在,來尋她回家。”

“不,我不認識。”很肯定的回答,沐安憂凝眸對上投過來的視線,補充一句:“不知道先生是怎麽認為的,但是對我而言,丟掉的人是找不回來的,因為,那代表永遠的離開。”

話完,轉身,踏著來時的方向,不去理會身後焦灼的視線和夕陽的餘輝。

冷不防的,手臂被身後的人拉住,伴著入耳的喃聲低喊:“憂憂……”綿長而哀傷。

沐安憂的視線淡淡掃過他扯住自己胳膊的手掌,而後落在麵前人的麵龐上,徐緩開口:“這位先生,您情緒似乎有些激動,在西班牙,這樣不禮貌的對待一位女士,是觸犯法律的。”夠淡然,夠灑脫,夠陌生。

再見,陌路!

憂憂,你當真可以將過去忘記的那麽徹底麽?

翕動的嘴唇,微顫的身軀,那些話就哽在喉嚨卻怎麽都無法出口,唯有那隻抓著她胳膊的手傳來些許屬於她的溫度,牢牢的攥著,他知道,隻要放了手,她便會不回頭的離開。

沉默的對峙,他不開口,也不鬆手,沐安憂的眉頭漸漸蹙起,帶著幾許不耐煩,狠力掙脫了幾下,無奈他握的太緊,直到疼痛襲上,她才放棄掙紮。

“你是打算把我的胳膊擰掉麽?”刻意壓低的聲音裏帶著幾許薄怒冷聲質問道。

展傲凡看著她極力忍痛的表情,這才驚覺自己的手勁過於用力了,猶豫了幾下,鬆開了抓著她的手臂,卻聰明的伸臂將她圈在懷中,不讓她離開。

看著她跳動的眉梢和強壓的怒火,心裏苦笑著要不是因為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她怕是早就一巴掌甩過來了吧?

她的嘴唇微張,似是想說什麽,話未出口便被他打斷、

“陪我去吃晚餐好不好?”他的聲音急促,似是生怕從她口中聽到令他恐慌的話語。

“我不餓。”沐安憂淡漠的掃了他一眼,冷聲回道。

“那……喝杯咖啡好不好?”他的眼神裏帶著卑微的祈求。

“刺激胃,難受。”一問一答,她回的幹脆利落。

“那……”隻吐出一個字,便被麵前人冷聲打斷。

“不要再說了,隻要是同你在一起的任何事情,我都不想參與,Do?you?understand?”

她的眼神裏帶著滿滿的不耐和厭惡,即便此刻心裏早已疼的荒蕪,卻仍是不想也不能放她離開。

茫茫人海中,他好不容易才等來與她的相遇,怎能再輕易放手。

“憂憂,你不答應,我就不鬆手。”他無奈的語氣裏帶著固執的堅持。

“你這是侵犯,我可以告你。”沐安憂怒目而視。

“你可以報警,讓警察來抓我。”

他們相對而立的姿勢和氣氛過於詭異,正值下班高峰期,周遭看過來的視線越來越多,而他的態度沒有絲毫退讓。

“好,既然你想去警察局走一趟,我就不攔著你。”她冷聲說著已經拿出了手機,正打算撥號,他的聲音響在耳邊。

“憂憂,作為一個外地公民和事件的當事人之一,你必須要陪同我去錄口供。”言下之意是你打算在警察局陪我待一晚麽?

沐安憂撥號的手指僵住,定定看了他許久,那眼神仿佛能將他凝結成冰。

“我要吃哈根達斯。”許久的沉默後,沐安憂開口吐出,揚起的眉梢帶著不欲掩飾的挑釁。

她知道他向來最討厭的就是吃冷冷的甜品,那麽她就要他吃個夠。

她的表情和姿態太過坦誠而直白,展傲凡怎會瞧不出她的挑釁和算計,隻是勾了勾唇,笑的寵溺:

“好。”仿佛麵前的她隻是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

傍晚的哈根達斯,生意火爆,大多是一對一對的小情侶,偶爾有帶著小孩的,還都是一家三口,一派甜蜜和樂。

沐安憂幾乎在踏進店內的那一瞬間就後悔了,她怎麽會選在一個這樣的地方?這氣氛於現在的他們而言,太過詭異了。

可是身邊的人卻不容她有任何的退縮,徑自牽過她的手,尋到一張空桌坐下。

自從初始來到這裏因水土不服輸過幾天液以後,沐安憂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這些東西了。

入口的美味,甜香軟滑,融化在舌尖,是她曾經的摯愛。

可是現在,再吃著這些的時候,已經沒有了當時回味無窮的感覺,唇角若不可見的勾了下,誰說習慣是難以戒掉的東西,瞧瞧,在胃疼了那麽些天以後,她還不是再也沒吃過,也沒想念過?

“味道怎麽樣?要不要再點一客?”展傲凡看著她含笑問道,眼神很溫柔,似乎能滴出水來,自進來,她就沒有對他說任何一句話,他隻能厚著臉皮打破沉默。

“你不會自己嚐麽?怎麽?對著我沒有胃口?”她看著他麵前一動都未動的套餐,口氣像是即將被點燃的火箭,帶著十足十的傷透力,偏偏那麵上的表情又是嘲諷而冷淡。

展傲凡仍舊笑的如沐春風的樣子,仿似她這樣的態度不是針對她,寵溺的看了她一眼,旋即垂下首去,拿起小勺很緩慢的吃了起來。

沐安憂有些驚愕,愣愣的看著他盤裏的冰淇淋一點一點減少,他吃的很勉強,卻笑得,很開心。

莫名的,那抹唇角勾起的弧度刺痛了她的眼睛,急忙斂回視線,不再去看。

期間,他沒話找話的交談,問她過得怎麽樣?去了哪些地方?

她心不在焉的簡短回答著,語氣疏離而不耐。

看著她放下手中的勺叉,他輕聲問道:“再點一客?”

搖了搖頭,她沒有回答,看著他同樣已經全部吃掉的餐點,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頭,旋即舒展,他愛吃,關她什麽事情?說不定人家現在已經喜歡上了這種東西也不是不可能?

走出哈根達斯,兩人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著。

他走在她的身側,與她肩並肩,而她刻意的偏了偏身子,與他拉開幾分距離。

他的眸不著痕跡的暗淡了幾分,旋即安慰般的笑了笑。

與他犯下的過錯相比,她這樣的態度已經算是良好的修養了。

天邊已經染上夜色,亮起的霓虹,閃耀的燈光,昭示著馬德裏的繽紛夜生活,即將開始。

不經意的轉眸,看到他不著痕跡的按壓在胃部的手,還有微微蹙起的眉頭,似是在極力忍著什麽。

沐安憂停下腳步,身邊的人立時察覺,也跟著頓住了步伐,側首不解的看著她。

“就到這裏吧。”深吸了口氣,她看著他平靜的開口。

展傲凡另一隻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的攥緊,緊抿著唇角默不作聲,麵上隱忍著什麽。

沐安憂卻似是沒察覺到他的表情,接著開口:“路總有盡頭,我們就在這裏分別吧。”

“憂憂……”他的聲音艱澀的出口,帶著無法掩飾的落寞和憂傷:“就真的一點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了麽?”

她卻像是沒聽到一般,自顧自的說道:“其實,我也有不對的地方,兩年了,我好像從來沒有跟你說過一句再見。”她的視線定格在他微微憔悴的麵龐,一定是燈光太亮了,不然,他的臉色怎會如此慘白。

微微偏轉視線,看著不遠處街角的一家藥店,她低聲開口:“那家店的信譽很好,店主懂得英語。”言下之意是,你可以去那裏買藥,你不懂西班牙語,可以用英語跟他交談。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他看到在夜色裏閃著燈光的招牌,一行西班牙文,一行英文。

他胃經不起刺激,她竟然還記得,她的善良,他一直都知道。

“憂憂……我能……送你回家麽?”他的祈求直白的不加掩飾,他的卑微坦誠的令人心酸。

短暫的沉默一瞬,她沒有理會他的問話,徑自說道:“展傲凡,再見!”她的眼睛亮的不可思議,定定的看著他,很認真很認真的說著。

心痛的無以複加,因為看著他的那雙眉眼裏波瀾不驚,無恨,亦無愛!

再見,陌路!

走了,就不再回頭!

她真的,說到做到了!

用最疏離的姿態,最利落的行動,給了他狠狠的致命一擊。

他就那麽怔怔的看著她的背影幾步走到路口,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消失在他的視線。

回過神來的那刻,他想追上去,卻因著胃部**湧上的疼痛邁不開步伐,似乎長久以來體內繃著的那根神經終於斷裂,整個人痛苦的蹲在地上,緊抿著唇角,額上是滲出的鬥大汗珠。

夜色,很美,醉不進斷裂的枯萎!

燈光,很亮,照不進心底的荒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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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HO,終於碼了一章,求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