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雲與王岐惺惺相惜,明知他日便可能會成為勢不兩立的敵人,但依然同飲同醉。

也許...兩人都擔心日後沒有同醉的機會。

清晨。

掌櫃的伸個懶腰,隻覺渾身酸疼,揉揉眼睛,發現自己趴在櫃台上麵睡著了,這才想起昨日半夜來的兩位瘟神。

酒館裏靜悄悄的,櫃台上麵靜靜的躺著兩錠紋銀。

酒館當中的桌旁,除了那幾壇東倒西歪的酒壇之外,仿佛根本沒人來到過。

掌櫃的愣愣的拿起銀子,從銀子上麵傳來陣陣涼意,讓掌櫃的感覺這是真實的,並不是自己在做夢。

而幾年之後,這座小酒館因為破雲、王岐曾在此同飲同醉而名噪一時。

破雲、王岐當然不會在意這種事情。

王岐已經回去複命了。

破雲在哪裏呢。

破雲在一群沙蟲圍攏之中。

和王岐分別之後,破雲便不再停留,直奔沙漠綠洲,誰知道天帝那般怪物般的高手,會不會再突然來找自己麻煩。

天帝沒有來,沙蟲來了。

進入沙漠沒多久,寧靜的沙漠便沸騰起來。

破雲看著周圍翻騰而出、蠢蠢欲動的沙蟲,心中不由苦笑,怕是這群家夥常年吃不上幾頓飯,平日裏餓得發暈,現在終於聞到新鮮血肉的氣息,便立馬急不可待的找尋而來。

一頭沙蟲首先按捺不住,怒吼一聲,張開血盆巨口,帶起一陣惡風直撲破雲。

沙蟲巨口猛然合攏!

這一口咬得好猛!

恨不能破雲再長得高大些,也好多些肉吃。

哪知巨口合攏之際卻消失了破雲的蹤影,滿嘴利齒重重的咬合在一起,痛的沙蟲仰天慘嚎。

破雲卻悄然在沙蟲旁邊出現,手中盤龍在烈日下映著海洋般淡藍之色。

沙蟲一擊未中而且還吃了暗虧,不由心中大怒,仰天怒吼一聲,連同周遭的沙蟲同時猛撲破雲!

破雲嘴角浮上一絲笑意,腦海中浮現當年被沙蟲追的落荒而逃的情形。

不過現在的自己是不會再逃跑的,要逃的是沙蟲!

刀芒輕盈靈巧,幽蘭的光芒宛如清涼宜人般海水,帶來的卻是深深的死亡!

沙蟲怒吼聲,慘嚎之聲此起彼伏,沒過一會,天地間便沒了聲音。

破雲身旁卻堆滿了惡臭無比的沙蟲屍體。

破雲眉頭微皺,喃喃道,“自己變化如此之大,而這群家夥卻一點改變都沒有,依然臭的要命。”抬手掩鼻,連內丹都不屑再挖,快步向沙漠深處走去。

接下來的路程裏,不知道是不是沙蟲互通了信號,說是閻王要索命來了。

破雲一路而來,竟然再沒有遇到凶狠猛獸。

就連上次遇到的沙蠍、沙蟹都沒有遇到。

破雲奇怪一下便沒有了疑慮,反而很享受烈日下漫步在沙漠之中。

此次而來和上次來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上次來這裏是以石雨的身份,當時因為陽烈之毒,破雲變得醜陋不堪,是鬼手神醫吩咐來沙漠綠洲找纂靈虎的。

現在容貌已服,而且武功更是比當時高出幾倍。幾倍或許有些誇大,但至少不會被沙蟲追得落荒而逃。

而且進入沙漠之後,用不了幾天便能到達綠洲。

從進入沙漠的一刻開始,應該便不會再受到天帝的阻擊。

這樣心情的轉換,使得破雲走在沙漠中非常愜意。

不過愜意沒有持續多久。

在一望無垠的沙漠中,最重要的便是辨別方向,其次才是水分與體力。

沒有了方向,根本不知道自己再向什麽地方走,弄不好是在一個地方繞圈子。

在如此繞圈子的途中,水分和體力便不斷流失。即使如破雲現在這般武林高手,也不可能不飲水不吃飯。

不食人間煙火,豈不成了陰間之物。

破雲還有活氣,當然不是陰間之物,可這活氣還能繼續多久便不知道了。

破雲這才依稀記起,上次來沙漠的時候就十分狼狽,心中暗罵都是被天帝嚇得,害得自己再次毫無準備的進入了沙漠。

走了半響,破雲一屁股坐在一座沙丘下麵的陰涼下,伸手抹著額頭汗水,斜眼看著陽光刺眼的烈日,不由惡狠狠喃喃,“這個家夥都不知道累!曬得我都要成幹屍了,他卻依舊如此烈毒!”

黃沙中不知掩埋了多少枯骨,不過又有幾人能像破雲一般口出無妄。

破雲扭扭身子,讓身體呆得更舒服一些,伸舌舔舔幹裂的嘴唇,用力咽口沒有吐沫的口水,努力讓幹的要冒火的嗓子好受些,可實際一絲好轉都沒有。

破雲苦笑。

除了苦笑還能怎樣。

進入沙漠三天,除了第一天遇到一群沙蟲之外,之後一隻活物都沒有再見過。

照如此下去,支持到綠洲是萬萬不行的。

更何況,破雲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向什麽方向行進。

綠洲在哪裏,恐怕破雲根本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破雲又舔了舔幹裂的嘴唇,隻覺伸出嘴唇的那瞬間,連舌頭都要被烈日烤化了。破雲暗道不妙,再找不到綠洲,恐怕黃沙掩蓋的枯骨又要多上一具。

破雲長歎一聲,再耗下去也是無用,不如早些找到出路,無奈起身,繼續漫無目的的行進。

走出不遠,忽然遠處的天空變得混濁一片。

隨後,陣陣狂風卷著黃沙撲麵而來。天上地下變得昏黃一片,大地更是隱隱抖動起來。

破雲眨眨眼睛,愣愣的任由狂風帶來的沙粒狠砸著臉龐,眼睛直盯盯的看著越行越近的昏暗天空,嘴中喃喃道,“不會如此幸運吧…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沙暴?!”

沙漠,對世間萬物來說,都是最難生存的地方。

白日裏最烈的陽光,能燒毀沙漠中的一切。

在肆虐無情的炎熱下,人們、牲畜,都能被活活烤死!

而夜晚的沙漠卻會變得寒風刺骨,冰冷異常,體弱多病者更是會被活活凍死!

最要命的還不是這些,而是瞬息萬變的天相!

在沙漠中,天氣轉變起來比六月天還要快得多。

明明是晴空萬裏,沒準片刻之間便會落下傾盆大雨,而雨水鹹澀難以入口,落在身體上更是腐蝕皮肉,無法醫治,端是危險萬分。

還好沙漠中大雨是非常少有的,但另外一種天氣光顧的次數就要比大雨多得多。

那就是沙暴。

沙漠晴朗之時絲毫無風,隻有炎炎烈日熾烤著大地,但就如會突然下落傾盆之雨一般,轉眼間便會刮起嚎啕狂風!

狂風卷著沙礫肆無忌憚的橫衝直撞,所到之處天地變色,昏暗無邊。

高達數丈、方圓近裏的沙丘,不到刹那便會被夷為平地。

偌大沙丘都能摧毀的不留痕跡,人畜經遇狂風更是難以幸免。

被沙暴卷入之後的人畜,往往會拋出數裏之外,渾身體無完膚,骨斷筋折,任你本領高強,也敵不過這般毀天滅地的力量。

有經驗的沙漠牧民,往往在沙暴沒有形成之時便會發現天氣的異變,從而趕快撤離沙暴範圍。

據說年老的駱駝也能預知這沙暴的來臨,如果沒有提前的準備,直接被沙暴卷入其中,就隻能幹等死了。

破雲不是沙漠牧民,不懂得沙漠天氣的預測,也沒有駱駝幫忙,但說什麽都不會傻傻等死的。

這就隻剩下一條路可走。

跑!

快跑!

眼見黃沙來的迅猛急速,天地間的昏暗轉眼便到了近前。

破雲心中連大罵倒黴的時間都沒有了,凝神縱身扭頭便跑。

周圍的狂風來的好快!

越來越多的沙粒如小小箭矢一般,狠狠的砸在破雲身上。

破雲隻覺身後一股巨大的風力,仿佛要把自己拖進去一般。心下驚駭無比,納淵氣息流遍全身,天龍步法跑了兩步,便顧不得繼續使用了,隻是全力縱身沒命的奔逃。

天龍步法是迎敵的精妙步法,逃命之時使用實在不怎麽適合,這是破雲很早之前便有所感悟的。

可不論如何盡力逃跑,後麵的狂風還是呼嘯怒吼,越來越近!

破雲大有兩條腿不夠用的感覺,回頭看看黑混的天地。

天空黑混一片,一股巨大的狂風,從黑壓壓的天空中直立下來直直連接到地麵,卷起無數黃沙!

天神在怒吼!蒼天在咆哮!

破雲周身越變越暗,狂風猶如一條巨龍,怒吼著從後麵疾奔而來!破雲情急之下向旁邊折向而逃,想要逃出狂風的範圍。

哪知擎天的狂風範圍大的驚人,雖然向旁邊折向逃跑,卻依然沒有逃脫狂風席卷的範圍,而且破雲怎麽覺得這見鬼的沙暴,仿佛也轉向追向自己而來一般!

其實沙暴形成之後,本來就沒有固定的奔行路線,隻是在沙漠中東走西撞,不會隻朝向一個方向奔行,更不會隻盯著破雲不放。

破雲隻是身在險境,心神緊張,覺得沙暴在追趕自己而已。

不論如何,沙暴的邊緣已經吞噬了破雲的衣角!

破雲暗暗叫苦,隻覺後麵的吸力越來越大,宛如情人多情的纖手,想要把破雲拉進懷抱,隻不過這情人不是一隻手,而是千千萬萬隻小手,力量大得驚人,而且不顧破雲死活,隻想把他拉進沙暴之中。

破雲口中鼻中耳中滿是沙粒,眯成一條線的眼睛依然被黃沙不斷侵襲,耳中更是充斥著沙暴怒號之聲,臉龐和露在外麵的肌膚被沙粒打的生生作痛,隻覺身形移動越來越費勁,後麵的勁風卻越來越大!

一股無助的感覺油然而生,真如蜻蜓撼柱般無奈無助。

這種無助的感覺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就連破雲敗陣天帝之時都沒有如此無助過。

破雲一直認為天帝再如何高強,都是有血有肉之人,自己隻要刻苦努力,沒準一天便能超越天帝,而眼下的沙暴…卻無論如何都無法超越的!

沙暴終於席卷到了破雲,破雲隻覺狂風巨大的吸力讓雙腳沒了根基,心中暗歎一聲,心如死灰,撤去勁力渾身放鬆,任憑狂風將身體卷入其中。

霎時,破雲被昏暗無光的沙暴卷到半空,無奈暗歎,這雙情人手終於將自己捕獲,心中卻因為不是憐靜的纖手而大為遺憾。

胡思亂想間,身體已經完全被沙暴卷進了深處,破雲長歎一聲,若有來生,一定要好好把握,至少找情人不能要有如此強悍之手的。

忽然周遭一陣異響,破雲回頭看去不由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