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通風管挖出的小孔看了出來，發現下麵是一個巨大的儲藏室。

儲藏室內沒有第二樣東西，全是清一色的金屬棺材。巨大的轟鳴聲，從儲藏室的隔壁傳來。

“死人臉，你快過來看看。”冷鋼往前麵爬了一小段，把小孔讓給凱撒：“這麽多營養艙，這裏到底是什麽鬼地方？”

凱撒也從小孔望了出去，他用手紙輕輕地敲了敲通風管，似乎有些猶豫。

“死人臉，怎麽辦？”冷鋼沒了主見。

凱撒收了手，一捏拳頭，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矮子，用你的匕首把通風管拆開，我們進去再說。”

“好！”

冷鋼連忙攀爬到通風管的連接部位，開始拆卸。

“好了，我先下。”冷鋼沒用多少時間，就破開了可供鑽出去的洞孔，然後小心地倒爬出去，最後雙手一鬆，落到地麵。

凱撒探出腦袋，四處望了兩眼，也跟著下來了。

“矮子，你等我一會。”凱撒說著走向地上放著的一具營養艙。隻見他將金屬棺材正中的七個按鈕，以一定的順序摁過二十一次後，營養艙壁上自動打開一小塊，露出一小格儲物空間。

“該死！”凱撒詛咒道，“竟然是空的。”

“死人臉，你究竟要幹什麽？”冷鋼有些不解，他舉著槍，警惕地望著出口：“我們要盡快離開，這裏並不安全。”

凱撒不答，又找到另一個營養艙，繼續打開儲物空間。

“死人臉，你不是打快速恢複藥劑的主意吧？”冷鋼有了猜測：“那個東西不能用，後遺症太厲害了。先出去再說，我在外麵的車裏有些藥物，可以幫你進行初步治療！”

“矮子，來不及了！”凱撒一陣苦笑：“脫離了那個死人坑，我已經感覺到身體被嚴重感染了。尤其是經過洗澡和進食，緊繃的心神一放鬆，身體抵抗急劇下降。我有預感，再有兩個小時內不到及時治療，我恐怕就撐不過去了。”

“可是……”冷鋼還是挺糾結。

“我自己都不在乎，你介意個啥？”凱撒流露出一股悲傷的情緒，他歎了口氣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說實在話，我本來想出來後找個時間把你幹掉的。但就衝你剛才那句問話，我突然覺得下不了手！我不是什麽好人，但……”

凱撒哽咽了一下，繼續道：“不管日後如何，我先認了你找個朋友。就算我中毒腦死亡，臨終幸好還有個朋友陪在我身邊，謝了！”

凱撒稍微調整了下情緒，不再理會冷鋼，繼續在金屬棺材堆裏翻找。

冷鋼見他心意已決，不由地歎了口氣，將手中的槍握緊了些，貓腰向出口處運動。倉庫的大門是虛掩的，誰也不知道守衛什麽時候會過來。

“死人臉，既然你不怕快速恢複藥劑30%腦死亡的毒副概率，我了給你指點一下吧！”冷鋼背靠著一具營養艙，他抬手朝身後輕輕地拍了拍道：“來吧，這一具一定有。不要問我為什麽，這是軍方的秘密。”

凱撒連忙搶了過來，伸手就要輸入密碼。

“別動！”冷鋼連忙製止，朝一臉疑惑的凱撒道：“雖然你在家園裏呼風喚雨，算是個大人物，但家園畢竟是虛幻的世界，你的那些消息是有偏差的。如果按照你剛才的密碼打開，這個棺材就是會‘嘭’地一聲爆開，整個地下基地都不能幸免。”

凱撒聽聞，不由露出詫異的神色，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矮子，竟然還掌握了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冷鋼示意凱撒轉過身去，然後按照特別複雜的排序、以極快的速度敲打那些按鈕，整個過程很長，他一邊處理一邊解釋道：“剛好我就是屬於知道秘密的人，因為這些藥劑就是為我們這些人準備的。”

不一會，暗格打開，露出一隻透明的水晶瓶，瓶子裏隻有一粒暗紅色的元精。他將瓶子取了出來，叫凱撒轉過身，特別嚴肅道：“你真的作好了腦死亡的準備？”

凱撒的表情糾結起來，事到臨頭，卻是略有一絲遲疑。

但他最終，還是認真地點了點頭。

冷鋼沒有立刻把快速恢複藥劑給他，而是讓他退後一些，又在營養艙上進行了一係列複雜的操作。

“好了，”他將艙裏的一具屍體拖了出來，扔到一邊：“你躺進去，三十分鍾後，我會開啟艙門，如果你夠幸運的話，那我們以後就是朋友了。”

凱撒一把將瓶子奪了過來，將蓋子擰開，將藥丸倒進嘴裏，一口吞了下去。然後翻進營養艙，吐了口氣，靜靜地躺好。

在艙門關閉的一瞬間，他突然道：“矮子，你有信仰嗎？”

“嘭！”冷鋼將營養艙重重地合上。

“信仰？嗬嗬！”冷鋼自言自語道，軍隊是不允許擁有信仰的，信仰就是毒瘤，會導致軍隊的嘩變。

偌大的倉庫裏，隻剩下他一個人。

他看了一眼四周，將屍體拖到不容易觀察到的角落裏。這是一具女屍，剛出棺的那一刻，沒有任何腐敗變質，但沒過多久，身體表皮便開始腐爛。

“這就是生命麽？”他繼續自言自語道。

從出生那一刻起，就關在營養艙裏，直到死亡。按照迷途者一般的流程，死亡後會放逐到太空，變成宇宙塵埃。所以營養艙也被叫作棺材，盛放活人、死人的棺材。

凱撒是個特例，不知道他怎麽會死而複活。

但超過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的人，就如眼前那具女屍一樣，在棺材中完成生老病死的過程。也許任務完成後，再度返回家園，自己就會同眼前的女屍一樣。

冷鋼隻覺得一陣巨大的悲傷襲來，伸手一抹，眼眶裏全是水霧。

難怪要有自由區，難怪那麽多人寧願生活在這些被限製了科技，條件卻比不上行政區千萬分之一的地方。難怪自由區要由母體智能托管，任何人不得插手。這一刻，他仿佛有些懂了。

為什麽麗娜前些時候看一本名為《死葬》的小說時熱淚盈眶。當時自己還曾嘲笑過她。

眼前這一幕，對他來是一個巨大的諷刺。

“金屬棺裏的自由，不是自由！”冷鋼喃喃自語道，他低頭看了一下左手的老式機械手表，上頭的指針已經是上午十點一刻。還有五分鍾，馬上就要開啟凱撒的金屬棺，他的心吊了起來，他不想失去這個剛剛認識的朋友，盡管前一刻他們還是潛在的敵人。

五、四、三、二、一，冷鋼搭在棺材上的手輕微地顫抖了一下，然後重重地按了下去。

棺材打開，裏麵的凱撒一臉平靜。

全身的腐爛都不見了，蛻變成全新光滑的表皮。

“凱撒！”冷鋼輕輕地推了一下，沒有絲毫動靜。他又伸手在凱撒的鼻下探了探，發現隻有輕微的呼吸。

“唉！”冷鋼重重地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不忍再看。

腦死亡，植物人。

這是一個久遠的醫學名詞，曆史上幾乎無法醫治。但隨著科技的發展，隻要把他們鏈接到家園，就可以醒過來。不同的是，使用快速回複藥劑導致的腦死亡，是真正的死亡，因為藥劑的毒副作用會直接摧毀大腦神經組織，不再是沉睡的假象。

冷鋼失魂落魄地走到倉庫門口，將大門推開一絲，慢慢地將腦袋探出去。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異動。

他猛一轉頭，辨別出是凱撒的聲音：“差點就完蛋了，矮子……矮子你人呢？”

“死人臉，”凱撒頓時激動起來，他連忙返身跑了過去：“真是你，死人臉，我還以為你掛了呢！”

“就差一點，我的頭好痛！”凱撒用手撐著從棺材裏坐了起來，另一隻手摁在額頭上。他把腳挪到棺材外麵，努力地想站起來。沒想到剛一下地，腿上一軟，便摔成一團。

冷鋼衝到近前，一把將凱撒從地上拖了起來。隻見凱撒臉色蒼白，夾帶著一些黃色，雙眼布滿血絲，滿頭都是虛汗。

“怎麽樣？”冷鋼關切道。

“還好，給我幾分鍾適應一下。”凱撒掙脫了冷鋼的手，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多謝你了，矮子。你是我凱撒，這輩子第一個真正的朋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冷鋼絮絮叨叨的，都不知道怎麽回答了。

“噓！”凱撒突然蹲了下來，朝冷鋼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冷鋼連忙閃到一個金屬棺後麵，探頭向門口張望。大門被推開一條縫，兩名守衛托著槍走了進來。

不妙！

他們應該是聽到裏麵有響動，搜索過來。

冷鋼把腦袋縮回來，立刻將背上的消音MP5卸下，打開保險。

“托德，你去那邊看看，我到另一邊搜索。”門口傳來說話聲。

那名叫托德的守衛按照指示，向冷鋼這邊搜了過來。冷鋼連忙看了一眼凱撒，隻見他雙手抱頭蹲在地上，一臉痛苦。

冷鋼右手端起MP5，空出左手，抽出消音手槍。

不能讓目標開槍示警，必須同時命中兩人頭部。冷鋼迅速探出腦袋，又立刻縮了回來。他閉上眼睛，腦海中開始模擬兩人的位置。

隻要有一秒偏差，恐怕就會出問題。

現在凱撒半死不活的，毫無戰鬥力，隻能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