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驗場,毒蛇穀中,黑夜毫無征兆地昏迷過去。
眾人慌亂一片,對於魏無疾、魏無病和風鈴來說,黑夜是他們的主公,頂梁柱一倒,他們立刻沒了主張。
對於那些族民來說,更是不得了了。黑夜在他們心中,是光明神,是他們的信仰,是心靈的寄托。黑夜一倒,他們覺得天都快塌下來了。
好在大黑狼疾風雖然猥瑣一些,但勝在活得夠長,遇事並沒有太過慌亂。他連忙吩咐風鈴,將黑夜攙扶到臨時搭建的茅屋內。然後向穀內所有的人,都下達了封口令。
黑夜一直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他感覺到有一股力量,在不亂地拉扯自己。那股力量將自己從軀體內拉出後,以一種無法想象的速度,向遠處射去。
“轟!”劇烈的撞擊。
沒有聲響,但就是這種感覺。他似乎撞到了什麽壁障,然後被遠遠地彈開。但是那股拉扯的力量,卻又一次拉著他向阻礙衝撞過去。
他已經記不清被撞擊了多少次了,但結果卻毫無意外。
心中焦慮,卻毫無辦法。所有的一切,都脫離了自己的控製。他像是一隻牽線的傀儡,被無形地操控。
不知道目的,也不知道為什麽。
撞擊的力度終於小了下來,黑夜感覺自己又恢複了一些神智。
忽然之間,那股牽引的力量突然消失了。他感覺到另一股反方向的牽引,又將自己拉回了回去。可是四周一片黑暗,不知道路在何方,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像是一葉孤舟,在無盡的黑暗中漂泊。
寂靜冰冷,沒有任何希望!
“我需要指引,我需要力量!”他暗自祈禱道。
忽然之間,遠處騰飛起一片乳白的光亮。
這是光明的力量!
神奇的力量,從四麵八方傳遞而來,像是一盞盞微弱的油燈,最終匯集到一起,驅散了黑暗。
黑夜的眼角,突然泌出一滴眼淚。
“需要光明的,不僅僅是那些普通的民眾。”昏迷中的黑夜,竟然有了思維:“我也需要光明,我給族民光明的希望,他們反饋給我光明的力量。我是他們的尊崇的神明,他們又何嚐不是我的守護神。”
信仰是一種力量,由無數個體匯集而成。
“他們信仰的並不是我,而是光明本身。我隻是信仰力量的掌控者,帶領他們衝破黑暗和牢籠,是我的義務和責任。”黑夜覺得心頭沉甸甸的,這一刻,他想了許多。
“你們用光明為我指引,我回來了,也一定會帶給你們光明。”從這一刻起,他無比渴望融入到實驗場那些渴望光明的個體中。
正是這一刻,在毒蛇穀的聖戰士和麻黃部族的信徒,似乎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光明意念。他們身不由己地跪下,口中高呼起來:“光明,光明!”
耳邊傳來輕輕的抽泣聲,“黑夜哥哥,你快回來。我不要做神使,我隻要做你的乖乖小侍女。求你了,快點醒過來吧!”
臉上濕濕的,嘴裏有些鹹,那是風鈴滴落的眼淚。
渾身酸痛無比,一點力氣都提不上。
眼皮沉重無比,仿佛有一座大山壓在上麵,無論如何用力,都不能動彈。
“嗷嗚……”沉悶的嚎叫聲從遠處傳來,聲音中帶著鬱悶和失落。
“光明神,光明神!”像是發自心靈深處的呐喊,傳遞來一股溫暖的力量。黑夜感覺有了一絲力量,他微微地彎曲了一下食指。
“動了,動了,他動了。”風鈴驚喜的叫聲朝外麵傳去。
“呼啦”一聲,外頭許多存在都風一般地衝了進來。一下子圍在黑夜的床前,神情緊張。
黑夜的眼睛突然張開,露出深邃的眼光。
風鈴、魏無疾、魏無病,疾風、白羽都出現在眼前,笑容如鮮花般在麵容上綻放。
“我回來了!”黑夜微微一笑。
風鈴連忙把他扶坐起來,黑夜隻覺得頭痛欲裂。他用力地甩了甩腦袋,想要把這種不適的感覺驅趕出去。起身走了幾步,狀態慢慢地好轉起來。
風鈴連忙端來一碗蛇羹,慢慢地喂他吃完。
身體如同一架複雜的機器,吸收了能量,開始散發出活力。黑夜長呼了一口氣,將眾人帶領,出了茅草屋。
屋子外麵,黑壓壓地坐滿了信徒。沒有人組織,他們仿佛得到了神諭,自發地從麻黃部族趕了過來,靜坐祈禱。
“我與你們同在!”黑夜朝信徒一揮手,人群中頓時爆發出山崩海嘯般的歡呼聲。
“現在感受你們的心中,光明聖火正在燃燒,它將指引你們,衝突黑暗的牢籠,到達光明的彼岸。”黑夜朝信徒道。他將右手握成拳,狠狠地擊打在自己的左胸上:“光明,與你們同在!”
“光明神,光明神!”人群中爆發出一片歡呼。
……
出雲道觀的地下暗河邊,老道與兩名道童雙眼布滿血絲,他們已經三天沒有合眼了。
突然,祭壇上的四方箱體,突然爆發出耀眼的白光。
白光凝而不散,溫暖而又充滿力量。
老道耳朵聽得真切,箱子中似乎傳來“哢噠”一聲。
隨後白光收斂,一切又恢複成了原來的模樣。
“天命,天命,這一定是真的天命!”老道激動起來,他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明月清風也是一臉驚詫,緊緊地盯住了金屬箱子。
毫無征兆,箱子突然裂開。
露出一個沉睡的少年,十四、五歲。黑發黑眼,麵容剛毅。少年睡得十分恬靜,雙手十字交叉在胸前,壓在一截碧綠的木頭上。
老道連忙起身,帶著清風明月,向祭壇跑過去。
沒想到,金屬箱剛打開一小會兒,突然又合上了。一道機械的聲音響起:“意識無法回歸,繼續沉睡!”
三人連忙止步,心中如同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們麵麵相覷,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情況。
“師傅,”明月開口道:“我看到‘天命’的眼角有一滴淚!”
“我看到天命抱著一件神物!”清風道:“他就是我夢中的光明神!”
老道嚴肅地看了兩人一眼,鄭重道:“所有的一切,一定要保密,千萬不能說出去。你們倆可知道了?”
“嗯,”兩人點頭。清風疑惑道:“同門師兄也不能說嗎?”
“不能!”老道一臉肯定道,“日後你二人交替,在這裏日夜輪值。發現任何征兆,都要向我稟告。”
“是,師傅!”
在出雲觀中,天命的到來,如同一聲霹靂,但隨後便再無聲息。這樣的情況,他們並不是第一遇到,在過去無數的歲月裏,幾乎每年,都會發生同樣的情況。但是,他們卻從未見過任何一個天命在他們身邊出現。
這些天命到來之後,從不在人前顯露。仿佛像一團空氣,好似不曾有過一樣。
但他們可以肯定天命的存在,因為有曾有一年,有勢力侵入出雲觀,他們遠遠地看到一個奇怪的身影,同那些入侵者搏鬥。以一人之力,挑戰數百上千人。直殺得遍地浮屍,血流漂櫓。
從那時候開始,他們知道了,天命就是出雲觀的守護者。他們不是一般的存在,他們的手段神奇無比,完全超出了想象。
“也許天命都生活在群山中的禁地裏。”有人這樣猜測,但卻隻敢私下議論,沒有人敢去一探究竟。畢竟隻有出雲觀的觀主,才具備出入禁地的資格。
這裏的世界,日夜都有光明。隻不過夜間的天邊,會多出一輪彎月。
出雲觀的觀主,望著天邊的彎月,皺著的眉頭難以舒展。
他知道天命者,而他本人,正是一個天命者。
……
黑夜安撫了自發聚集的信徒,帶著風鈴坐到白羽的背上,起身向東飛去。
大黑狼疾風,被留在毒蛇穀。劉鋒還沒回來,獸人那邊沒有絲毫消息。情況不明,這裏需要鎮守的力量。
從上空向下俯瞰,季風江就像一條白色的緞帶,蜿蜒向東,一眼看不到盡頭。季風江的南麵,是一片荒蕪的大地,幾乎看不到活的生物。季風江北岸,生長了大片蔥鬱的植物,這是生命,充滿了活力。
“白羽,你的鶴神身份還需要繼續保留嗎?”黑夜向身下的紫姬問道。
“全憑主上安排!”黑夜微微一笑,這個紫衛不錯。
他正要作出一些安排,突然麵色大變。腦中似乎傳來“哢擦”一聲,緊接著眼淚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莫名的悲傷,從心底湧出。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就是控製不住自己。
風鈴察覺到黑夜的異常,轉過身體,僅僅抱住了黑夜。他隻覺得黑夜渾身冰涼,微微顫抖。
紫姬也察覺到黑夜不對,連忙找了個地方降落,不敢發問,安靜等候。
“啊……”黑夜突然仰天長嘯,聲音中透出無盡的悲傷。
黑夜失神落魄地下了白羽的背,雙手抱頭,蹲在地上嗚咽起來。那是一種撕心裂肺的悲痛,可他偏偏不知道,這股悲慟來自何處,他為什麽會這麽難受。
風鈴望著黑夜,眼淚也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