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白羽的老巢趕到蓮青部落的廣場,不緩不急,大半個小時也就到了。馬車還沒靠近,就聽到一陣嘈雜的祈禱聲。

黑夜連忙探頭望去,隻見廣場上跪滿了人。

一些零落的聲音飄了過來:

“鶴神大慈大悲,保佑我蓮青部落。”

“我家媳婦成親後兩年肚皮都沒動靜,鶴神大人,保佑我家留下一丁半點血脈吧!”

“鶴神,請保佑今年田地大豐收!”

秘密麻麻的人頭,朝著南方,搗鼓不已。

黑夜微微一笑,把腦袋收回車廂,順帶看了一眼黎江。隻見黎江臉上露出一絲不自然的微笑,隨即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神權、君權,永遠是難以調和的矛盾。

即便蓮青部落還未建國,但掌權的矛盾已經凸顯。黑夜有些壞壞地猜想,假若某一日,鶴神和族長起了矛盾,你說這些普通民眾是聽鶴神的,還是聽族長的?看廣場上這幅場景,不用經過腦袋,直接用腳趾頭想想,恐怕也有結論了。

“出去以後,我許你一個國主的位置,白羽我另外安排。”黑夜向黎江笑道。這番話半真半假,但確實有可能。

“小兄弟,你這是……你是……?”黎江一時間還沒聽明白,頓時愣在車廂裏。

“你要是不願意的話,就當玩笑吧!”黑夜沒有多作解釋,雖然有一些必要,但他不願多說。保留一些神秘感,勝過一根腸子通到底:“至於神權是否要保留,你可以自己做主。”

這番話說完,黑夜留意到,前麵駕車的漢子腦袋微不可查地向後側了下,耳朵動了一動。他心中猜測道,這個肌肉漢子不簡單,說不定就是部落真正掌權的某一位。

黎江的心思活躍起來,他沒有立刻表態,而是搶先下了車,並讓黑夜呆在馬車上,暫時不要出現。

沒過多久,黎歌出現,她捧來一套五彩斑斕的華服。

上了馬車,先問候了一聲,然後伺候黑夜將衣服穿上。

黑夜心中已然有了猜測,並沒有拒絕。不多時,一個衣著華麗,渾身披滿各種零碎掛件的神棍出現了。與這套衣服配套的,還有一頂高冠。黑夜也不知道這帽子到底是啥意思,但看起來跟麻將牌中一條似的。

“神使大人,請更換木屐。”黎歌紅著臉,望著黑夜那幾個從破洞裏冒出來的腳趾頭。

黑夜刷地一下,頓時臉也紅了。

倒不是因為鞋破了,而是香港腳的那股味道。先前被其它事情分散了注意力,這一會才突然意識到那股鹹魚味的源頭。

“哦,這個,黎歌小姐,你先出去吧。鞋子我自己換,一會就好。”黑夜把黎歌趕出車廂,趕緊把腳上那雙爛鞋扯掉。他有些壞壞地想道,那些信徒,如果聞到神使這雙極具殺傷力的鹹魚腳,會不會當場昏厥。

廣場上的信徒依然在膜拜,看來白羽回來之前,他們是不會停止的。

誰也沒想到,這一等,竟然就是好幾個小時。

南方突然傳來一聲鶴鳴。

抬頭一看,一隻巨大的黑頸鶴優雅地飛了過來。

看來白羽辦事還算靠譜,耗費這麽多時間,應該是解決了跟蹤者的問題,順帶還護送黎巒和布吉到蓮青部落。

廣場上,磕頭聲此起彼伏。

“恭迎鶴神!恭迎神使大人!”黎歌清亮婉轉的聲音響起,頓時吸引了那些族民的目光。

黑夜適時走下馬車,龍行虎步,向廣場正中心走去。

這一“驚豔”出場,頓時吸引了絕大部分的目光。黑夜一臉嚴肅,不苟言笑,隨即登上本該族長出現的高台。伸手一理衣袖,向南方一拜,口中道:“恭迎鶴神!”

中氣十足,直衝雲霄,頓時把磕頭聲和竊竊私語聲給壓了下去。

全場寂靜一片。

白羽揮翅,一個急加速,衝到近前,便穩穩地懸停到黑夜的上空,與他遙遙相望。

黑夜露出一個詢問的神色,白羽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我鶴神白羽,今日冊封……”這隻大鳥也真是的,話到一半突然卡主了。

“伍子虛謝鶴神冊封!”黑夜連忙接了口,鶴老了也糊塗,連神使名字都沒問清楚,差點鬧出笑話來。

“今日便冊封你為神使,可代表我在人間行使我的意誌。”白羽連忙把話語補充完整,隨後從口中吐出一物,紅光燦燦,印向黑夜頭頂的“一條”。

黑夜看得真切,這是一根鶴翎。他不避不讓,坦然讓鶴翎插到峨冠上。

“禮成,恭送鶴神!”黎江高喊。作為族長,他自然之道其中的門道。白羽作為精神上的象征,必須保留神秘感,不能過多暴露在族民麵前。

白羽又狠狠地瞪了黑夜一眼,提醒他不要忘記交易,否則要你好看。

黑夜點點頭,暗道晦氣。

這老鳥女人,還真不好伺候。

白羽展翅,突然加速,劃出一道白光,瞬間在視線中消失。這一舉動,頓時又引來一陣膜拜。

“哈伊,你快掐我一下。”

剛到廣場邊緣的布吉張大了嘴,一臉的難以置信。

“哎呀!你就不能輕點。”布吉抱怨道,哈伊剛才真下了手,那一下還挺重。他先前莫名其妙地被一頭白鶴給救了,現在竟發現那隻白鶴是鶴神。而半路離去的黑夜,竟然是鶴神的神使。

黑夜暫時沒有理會他們,他在高台轉身,麵向跪地的族民,朗聲道:“鶴神命我傳達令喻,從現在開始,所有人都要行動起來,為命運抗爭。鶴神將帶領我們離開這個貧瘠的世界,到一個有日月星辰的富饒大陸,開辟新的家園。在那裏,我們將消滅我們的死對頭——獸人,並創造一個完美的世界。”

廣場頓時歡呼一片,有人高喊,鶴神永壽,神使萬歲。

這一番演說,並沒有華麗的辭藻。但言簡意賅,把族民心中的欲望的勾了起來。打敗獸人,不再繳納活人作為貢品。這是蓮青部族數百年來的期盼,如今近在眼前,誰能不激動?

黑夜雙手下壓,廣場上頓時鴉雀無聲,民眾被徹底懾服。

“與獸人的戰爭,我將其稱為聖戰。從明日起,我將在此篩選聖戰士。隻有最勇敢,最堅強,最強大得人,才可以為鶴神大人,為蓮青部落奮勇作戰。”眼下起碼有一千多人集中在廣場,此時不利用,更待何時。

這一舉動,鐵定會得罪蓮青部落真正的掌權者,甚至破壞剛營造的良好關係。黑夜特意瞄了一眼廣場上眾人的反應,黎江表現得有些意外,但並沒有太大的排斥。反倒角落裏,那個駕車的漢子,卻是一臉陰沉,似乎很不愉快。

但機遇隻有一次,如果不能把握,何時才能起事?

時間不等人,他來到這處異常空間已經一兩個月了,家裏情況不知道怎麽樣了,自己不在,勢力如何發展。那些被強勢收複的人,會不會造反?周圍的勢力會不會強勢緊閉?這一切都無從得知,他必須盡早返回。捷天失散多日,也必須盡快找到。

黑夜麵對族民,借著白羽的名頭,又說了一些神棍的話。等到把自己位置徹底穩固下來,這才將民眾遣散。

走下高台,他朝布吉迎了過去。黎歌亦步亦趨,跟在身後。

黎巒陪伴在布吉附近,見到黑夜過來,連忙躬身行禮:“黎巒見過神使!”

“免禮,辛苦了。”黑夜很快就適應了自己的角色。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他覺得這個黎巒是個不錯的人。盡管他心底不願以這種姿態和黎巒對話,但形勢逼人,在人前,他必須保持神使的姿態。

“黑夜兄弟,你這是?”布吉還是沒能回過神來,黑夜從一個陌生的避難者,後來被指為內奸,現在又變成了一個大型部落神使。身份轉變之快,他根本無法適應。

“有什麽話稍後再說,你跟我來一下,其餘的兄弟,麻煩黎巒少族長招待一下。”黑夜說完,在前麵引路,把布吉帶到初蝶所在的帳篷。

黑夜這番話,故意提高了聲音。那些還未離去的民眾,顯然聽到了神使對黎巒的稱呼。黎巒心中大為高興,樂顛顛地帶著哈伊等人找地方歇腳去了。

黑夜推開柴門,進入屋內。

初蝶臥在床上,見到黑夜進來,連忙把身體抬起一些,想要支撐著坐起來。

“躺下就好,不要亂動。”黑夜連忙勸說道。

初蝶依了,突然之間轉了視線。

“你怎麽在這裏?”布吉大驚。他完全沒料到,初蝶竟然會比他先到蓮青部落,而且看其模樣,似乎受了傷。

“哈伊,找個凳子坐。”黑夜指了指床邊的一條木凳,“黎歌,你也坐下說話。”

“謝過神使!”甜膩膩的聲音響了起來。

看初蝶的表情,似乎有些不滿。她有種預感,這裏又將出現一個和她搶男人的對手。

黑夜無暇顧及她們的小心思,現在他被卷入了一個漩渦中。雞零狗碎的事情,隻能以後再說。他剛才借勢而為,勢必會讓部落的實際領導階層出現分化。現任族長這一脈,是他要拉攏的,所以他將黎歌帶在身邊,是作出一種姿態。

“布吉,”黑夜也坐了下來,對他認真道:“跟蹤你的那些人,身份確定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