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又劈裏啪啦說了一堆,卻依然沒有說到重點上,燕珩緩緩蹙起了眉頭。

“所以……你是如何知道太子和你長姐會被人迷暈在南陽侯府?此事連本座都是在事後才得知,你是如何未卜先知的?”

燕珩的一席話,讓薑晚寧頓時陷入了沉默之中。

燕珩不愧是燕珩,每一次都能從她回答之中精準地找到問題所在之處,讓她根本無法回答,他的洞察力,精準到讓她害怕。

隻有這個問題,薑晚寧無法回答他。

因為那是來自前世的記憶,而並不是因為她有多麽的聰明,亦或是有人告訴她的,所以她沒有辦法告訴他,也沒有辦法去解釋這件事情。

燕珩一直盯著她的眼神,在看出她下意識地閃躲之後,他不由得露出了自嘲之色。

小丫頭顯然還是不夠信任他,顯然還是在防備著他的。

她所如實相告的一切,都是他本就已經知道的,而他所不知的,她藏在心底裏的真正的秘密,她卻始終不肯告訴他。

不過這事他還算能夠理解,畢竟他們相識的時間還不長。

而他真正在意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你不願說此事,倒也無妨。本座隻問你,當時本座也在宮中,你發現貴妃意圖讓魏三錢謀害太子妃時,為何不來求助本座?為何不直接讓本座出手,而要自己處理!”

燕珩當時特意裝醉,讓太子將他帶去了貴妃宮中,雖然後來太子將他安置在了便殿之中,但他不信當時在場的薑晚寧沒有看到他。

隻要她當時來找他,後續的事情他完全可以替她安排妥帖,根本不需要她自己以身犯險,去到靖王的身邊。

雖然知道她有把握保住性命,但其中的危險,與她所需要付出的代價,都是不值當的。

就為了削弱靖王的龍影衛,她險些被靖王掐死,這值得麽?

她就那麽不信任他會替她做到她所希望的一切?

隻要她願意相信他,願意依靠他,她又何至於如此隻身赴險……

而他又何必如此緊張擔心,召集了整整一千金羽衛快馬加鞭趕來……

薑晚寧沒想到他竟然是因為這個才生氣,顯然有些詫異。

畢竟她自以為此事本就不該去麻煩他,畢竟當時他醉了酒,又在生她的氣,她若是貿然出現,也不知道他會不會願意幫忙,而且當時情況緊急,她實在不敢拖延分毫,隻能一步步往下走。

可是一對上燕珩那充滿質問的目光,薑晚寧又不敢理直氣壯,隻能小聲解釋道:“因為當時你喝醉了嘛……而且你先前還在生我的氣……我怕你不肯幫我,畢竟我這麽做很有可能會傷害到康安公主,萬一事發,我自己做的事,總不能牽連了你……”

聽到她小聲的解釋,燕珩簡直氣得想笑。

“怕本座不肯幫你?怕牽連本座?”

燕珩盯著她,幽深的黑眸之中好似燃著一簇火焰,冷笑道,“就算你認為本座真的喝醉了,你身上分明有解酒藥!隻是你壓根就不想求助本座,不想與本座親近,打從心底裏不肯信任本座!你不願再欠本座人情,因為不想與本座牽扯太深,你給自己留著退路,盤算著有朝一日能與本座兩不相欠,再無瓜葛!”

“我……”

薑晚寧第一次聽到燕珩一次性說這麽許多的話,她驚得愣住,直愣愣看著他,半晌過後,方才訥訥道,“不是您之前親口說的,與我的婚約隻是用來對付康安的……日後定會解除婚約的嗎?”

她這話說得甚是無辜,反倒顯得燕珩像是一個無理取鬧之人。

他頓時被這話打了個猝不及防,滿腔的憋悶之意頓時一噎,如鯁在喉。

感情她一直以來的留退路,都是因為當時他隨口說出的那一句話!

燕珩氣急,胸口頓時劇烈的起伏,一把將她拉到跟前,手指用力戳了戳她的腦袋。

“你長著這個腦子究竟是做什麽用的?你真看不出來本座為何如此對你?”

瞧著她如此無辜的模樣,燕珩心中是又氣又好笑,偏偏又拿她無法,隻得如實道,“本座既與你定下婚約,便不會後悔,終有一日,你會是吾妻,本座會護你一世周全。”

他這番話說得極是認真,望著她的眼神之中亦是充滿了從未有過的複雜情愫。

薑晚寧能感覺出來他是認真的,也知道讓他親口說出這些有多麽的不易。

她心裏曾猜到過幾分,不過從前她不敢確認,所以始終在逃避,如今他終於捅破了這一層窗戶紙,讓她確定了他對自己的心意。

能得到燕珩的青睞,或許是這天下女子的夢想,這本該是一件極為榮幸之事,可是薑晚寧的心裏卻滿是驚慌與害怕……

她不敢!

她實在是害怕,怕自己配不上那麽好的他,怕他會被自己所累,怕家族的未來重演,更怕自己會被他保護得太好,有朝一日會忘了當初的仇恨,從而一味沉溺在溫柔鄉之中。

從前的她就是因為這諸多的原因,從而始終不願對他敞開心扉。

可是如今……

經過這一係列的事情,薑晚寧開始意識到,自己的敵人究竟有多麽的強大,僅憑她獨自一人,根本無法抗衡,她必須要找一個比她更聰明更強大的人,與他並肩作戰才行!

燕珩無疑是她最好,也是唯一的選擇。

她已然打定主意要抓住他的心,如今機會就在眼前,她實在不能再因為害怕受傷而繼續逃避。

她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壓下了心頭的忐忑與緊張,鼓起勇氣對上他的眸光。

“燕珩。”

她第一次這般認真平等地喊了他的名字,不是國師大人,不帶一絲敬意。

燕珩凝視著她,眉目舒展平和,輕輕答應了一聲。

薑晚寧語氣輕緩卻篤定道:“你見我行事,應該便知我並非尋常柔順女子,我不願困於內宅後院之中,將自己的夫君視作天,全然將自己的命運交托於他人手中……你若娶我,便不能賦我鎖鏈,困我於安逸……若你願助我一臂之力,我願將後背交給你,隻盼你能信我憐我,任我翱翔,救我於水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