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吧,你我父子之間,無需多禮。”

不知過了多久,南齊皇帝終於開口了,語氣低沉溫和,卻全然聽不出來一丁點的情緒波動,也讓人完全猜不到他此刻的心情究竟如何。

不過,得到回應的齊淵,終於是敢抬起頭來看向自己的這位父皇了。

他雖然身為帝王,如今已經年過半百,但一襲黑發墨袍,身形寬厚挺闊,一張嚴肅且充滿威嚴的麵龐之上,看不出一絲皺紋,隻在唇上留了一部分修剪的精致的胡須,整個人看起來神采奕奕精神健碩,乍一看不過四十出頭的年紀罷了。不僅如此,那雙充滿了威嚴之氣的雙眸,更是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壓迫感,讓人根本不敢與他直視,更不敢去探究帝王的心意。

即便齊淵已經在來時的路上做了許久的心理建設,也做了許多心理準備,可此時驟然對上南齊皇帝的目光,他還是下意識地緊張握拳,渾身不自主地戰栗冒冷汗,不敢對視,也不敢開口,更不敢在此時露怯。

“行了,起來賜座吧,看你那一臉的汗……聽聞你在路上遇到了一些麻煩,還受了點傷,竟有如此嚴重麽?可是要朕親自來扶你一把?”

南齊皇帝隻看了齊淵一眼,心中便已經將他的真實身份猜到了七八分。

到底也算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即便從前不喜歡,不在意,卻也不至於人就站在自己眼前卻也依舊認不出來的。

之前南齊皇帝沒在第一時間認出,一方麵是因為這一次他派出去調查的探子不知何故折損了大半,因此有關於齊胤的消息並沒有帶回來多少,隻有一個模糊的大概,所以他一直都沒有往齊胤有可能被人頂替這方麵去想。

另一方麵,是因為皇帝生得子嗣實在是太多了,有時候確實是會忘記忽略一兩個,而齊淵這個老六,從一開始的時候就不怎麽起眼,不算太蠢,卻也從不表現得聰明,一直這般不上不下地跟著齊胤混,他自然是會忽略不在意的。

但如今,齊淵所流露出來的緊張惶恐之意,一下子就讓他回想了起來。

從傳回來的消息裏,他的這個六皇子,可是已經死在燕國的揚州城裏了,而且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大皇子齊胤處置的。

所以,在那個時候,齊胤便已經不再是齊胤了,所以,在那個時候,齊胤便很可能就已經死了,否則,他絕不可能如此順利的回來。

一想到這裏,南齊皇帝看向齊淵的眼神中,便不由得多了幾分好奇與探究之意。

因為從前,他還真是沒有想到,自己那不起眼的六皇子齊淵,竟然是這樣一個人,當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齊淵注意到了皇帝看向自己眼中的那一抹好奇與玩味,頓時心下微微一鬆。

沒有殺意就好。

現在的齊淵最擔心的,就是皇帝以為他是被沈家安排而來,從而一怒之下撕破他的偽裝,將他徹底毀掉。

而現在的皇帝,顯然沒有流露出任何的殺氣,這便說明了他雖然可能認出了他的真實身份,但是,因為他和齊胤一樣,都是他的兒子,並且,他們兩個在他心裏的份量,是差不多的,所以,他不會做出,殺掉自己的一個兒子,為另一個兒子報仇這種事情。

帝王生來多涼薄,可是如眼前這位這般涼薄自私的,在這世上,恐怕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多謝父皇關心,兒臣並無大礙,隻要休息幾日就會好的,兒臣此次回來,主要是想告訴父皇,兒臣幸不辱命,已經將罪人陸元龍順利押送回京,隻等父皇您來發落處置。”

齊淵不敢再讓皇帝繼續打量探究自己了,隻能先通過陸元龍來轉移話題,看看皇帝對此人的態度,再做後續的打算。

“此事……你做得不錯,很多人都在誇你。”

皇帝語氣緩和地說道,臉上卻是一絲笑意都無,眼神更是晦暗幽深,盯著齊淵接著道,“你立了功勞,如今名聲大噪,朕若是不賞賜你一些什麽,恐怕是說不過去,可你這樣的身份,身為皇後嫡子,身份已然是異常尊貴了,朕還真不知道該賞賜你些什麽了,要不你自己說說看,想要什麽賞賜?”

此話一出,齊淵的冷汗便瞬間又下來了。

他到底是自小在皇宮裏被太監養大的,對皇帝的心思還是比較了解的,知道他此刻這麽問,就是在用最簡單的方式試探他的底細,這個時候,不論他如何回答都容易落入陷阱之中!

此時他若是圓滑應對,不求任何賞賜,皇帝必然會覺得他是個膽小愚蠢,懦弱無能的人,自然不會對他太過重視!

而他若是故意裝傻裝蠢,向他求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那麽,皇帝極有可能會對他心生厭惡,覺得他心思不純,太過有心機,在他的前麵自作聰明,反而是更加不討好。

所以,皇帝看似輕飄飄地問了一個賞賜的問題,但實際上,卻是直接把齊淵整個人都架在了火上烤,讓他進退兩難,讓他拚命揣摩,卻又逼得他一定要立刻做出抉擇。

“兒臣……兒臣隻是奉命行事,實在不敢奢求賞賜……不過,父皇若當真是要賞賜兒臣,不如,就給兒子一道賜婚聖旨吧!”

齊淵跪在地上,重重地向皇帝磕了一個響頭,語氣懇切道,“兒臣在回程路上,屢次受傷性命垂危,多虧一位姑娘相救,兒臣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兒臣對她一見傾心,為了報答救命之恩,已經在路上許諾娶她為妻,隻是她出身卑微,隻是一介民女,若無父皇您的賜婚,隻怕母後她定然不肯,所以兒臣鬥膽,想請求父皇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