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清源茶樓布置最華麗的雅間內。
一張用金絲楠木製作而成的寬大床榻上,輕薄的幔帳之中,一抹身影靜靜臥在榻上,姿態優雅卻透著幾分矜貴與傲慢。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也知道你想要什麽……可是你利用完我,便想把我關起來,你想的美!”
幔帳內傳來女人透著幾分虛弱嘶啞,卻異常尖銳憎惡的聲音。
而此時,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卻顯得異常平靜,棱角分明的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他動作隨性豪邁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待吹涼了之後便將其一飲而盡,全然沒有文人飲茶時的故作優雅端方,而是渾身上下都透著行武之人的豪邁肆意。
對於**女人的聲音,他並未回應,卻也並未露出不耐之色,隻是完全將她忽視了,當她徹底不存在一般。
“殷如鋒,我知道你其實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也不在乎所謂的權勢地位,更不在乎殷家日後如何……你想要的,從始至終,就是為我母親報仇,就連你護著我的性命,也是因為我母後!”
隔著幔帳,康安的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尖銳,她帶著滿腔的怒火咬牙切齒道,“那我今日便告訴你,害我母後之人,就是那薑晚寧,她不僅害死了我母後,也險些害死了我……今日你若是不殺她,我便殺了我自己,讓你死後下地獄都沒臉見我母後!”
殷如鋒端坐在椅子上,麵不改色,眼神亦是如同一潭死水,平靜無波,顯然他並沒有被康安的這番話打動。
康安一直都是這樣,不停地對他嘶吼,要他報仇,這些話,她已經在他這邊說了無數次了,他早就已經知道康安有多麽地恨這個名叫薑晚寧的女子。
但殷如鋒雖然嘴上不說,但心中卻很清楚,害死殷如霜的人,並不是薑晚寧,憑她根本就不可能做到,而康安之所以會變成這樣,也完全是因為咎由自取。
而他之所以不想殺了薑晚寧,並不是覺得她無辜,而是認為她活著,比死了的價值更大,他並不想因為一個女人,便破壞了自己後續的計劃。
因為不管康安說了什麽,在殷如鋒的心裏,他一直都記得殷如霜唯一的心願,便是成為太後,讓殷家的血脈繼承皇位,她要做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要成為家族的驕傲。
正是因為如此,殷如鋒在她當上貴妃的那幾年,才會拚命地在戰場上立功,他隻不過是殷家收養的養子,即便是在戰場上,一開始的時候也並沒有多少人看得起他,可他就是因為想要幫助殷如霜完成她的心願,才不惜一切代價地拚命立功,一步步往上爬。
可是殷如鋒怎麽都沒有想到,在終於成為了擁有赫赫戰功的將軍後,自己卻連殷如霜的最後一麵都沒有看見,隻見到了她慘不忍睹的屍身。
那一刻,殷如鋒的心裏,便隻剩下了複仇的念頭。
而他所認為的複仇,自然不單單隻是針對一人,而是……意圖爭奪皇權之位的所有人。
殷如霜之所以會在懷有身孕時身死,一屍兩命,必然是因為有人不願意她誕下子嗣,不願意讓她的孩子繼承皇位。
殷如鋒救出康安,保她性命,護她周全,讓她能依舊過著金尊玉貴的生活,在九鹽城肆意妄為,便是為了她身上的那點殷如霜的血脈。
因此,想要達成他的目的,便有兩個選擇。
要麽,他日後扶持康安,讓她以公主的身份,繼承皇位,成為史上唯一的女帝。
要麽,便是讓康安生下有著殷家血脈的孩子,即便名不正言不順,他也一定會讓這個孩子,成為未來的燕國皇帝。
“你既受了傷,便應該好好休息養傷,何必非要如此任性?你這般衝動行事,是覺得自己吃虧還不夠多?”
殷如鋒終於對康安喋喋不休的尖銳嘶吼忍無可忍,放下手裏的茶杯,冷聲說道。
康安見他終於有了一些反應,她直接嗤笑了一聲,怒不可遏道:“殷如鋒,你也知道我受了傷!那個賤人險些一刀刺穿我的心髒!你就這麽視若無睹,毫不在意我的死活!嗬……我告訴你,你今日若是不殺她,我便從這窗口跳下去,讓你再親眼見一次一屍兩命!”
“你說什麽?!”
殷如鋒突然厲喝出聲,臉色在瞬間驟然一變,直接緊張的起身猛地衝向了床榻。
先前一直都對康安表現得極為漠然的殷如鋒,此刻卻一把抓住了康安的手,一雙如同鷹隼一般銳利的雙眼緊緊盯著她,一字一頓道:“把你剛出說的話,再說一遍!”
“我說,你要是不殺了薑晚寧這個賤人,我就從這個窗口跳下去,讓你再親眼見一次,一屍兩命!”
康安雙眼死死盯著殷如鋒,藏在麵具下的臉扭曲猙獰,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道。
殷如鋒卻根本不在意此刻康安的樣子,他似是覺得不敢置信,抓著康安的手腕親自查看了脈象,確定了康安的確是懷孕了之後,頓時眼神一亮,似是覺得上天垂憐驚喜不已,又仿佛看見了新的希望,徹底動搖了他原先的計劃。
“安兒,你乖乖的,一切有舅舅在,舅舅會保護好你……和孩子的,你放心……你想要什麽,舅舅都可以給你。”
殷如鋒幾乎用癡狂的眼神看著康安的肚子,再也不複之前的平靜淡然,透過那一點點微末的希望,他似乎見到了殷如霜期盼的目光,看見了她喜悅的笑臉。
康安看著眼前因為自己一句話而變得失去理智,漸漸癡狂的男人,卻無比悲哀地笑了起來,眼裏是無盡的絕望與悲涼。
果然啊……這世上從未有人真正在意過她的死活,就連殷如鋒也是一樣的,他不在乎自己是否醜陋,也不在乎她做了什麽事,闖了什麽禍,得罪了什麽人,是否受了天大的委屈……
而這一刻,殷如鋒才像是終於察覺到了康安的情緒,他的眼神在瞬間變得柔和,抬手輕輕摸了一下她的頭發,然後用最溫柔的語氣道:“安兒乖,隻要你能高興,你想怎麽樣都可以……你不喜歡她,我便讓她留下來陪你,你想對她做什麽都可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