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珩臉上溫柔寵溺的表情幾乎是在瞬間凍結,眉眼迅速地冷了下來。

足足半晌過後,燕珩似乎才平複了內心湧動的情緒,壓低了聲音一字一頓道:“你說,此物,是你妹妹的,貼身之物?”

薑晚寧點了點頭,道:“這個金鎖為長命鎖,是我已故外祖父親手打造的,我們姐妹三人出生時一人一把掛在脖子上,用來當作信物與保命符,若非危急時刻斷然不會使用,輕易也不會丟失。我和長姐的金鎖都還在,那麽唯一可能丟失這枚金鎖的,便是我那曾經走丟的五妹妹了。”

說著,薑晚寧還特意將自己脖子上掛著的鎖拿了出來,給燕珩看了一眼。

在看見這枚金鎖的瞬間,燕珩似乎確認了什麽,麵色在瞬間驟變,周身的氣息也變得極為壓抑。

薑晚寧似是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繼而道:“我妹妹在五歲那年走丟,一直找不回來,直到後來薑清玥突然出現,當時她的手裏,也有一枚類似的金鎖,但卻遠遠不如您手中的這枚精致。”

“所以,還請國師大人如實相告,這枚金鎖,您是從何而來的?是否與我妹妹有關?”

薑晚寧滿眼真摯緊張地看著燕珩,似乎十分迫切地想要從他這裏得到回答。

燕珩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十年前,在桐廬縣土匪窩,我被人打斷了雙腿,有個女孩用這枚金鎖換來一碗止血藥,喂我喝下……後來,我殺了所有的土匪,找到了這枚金鎖,卻依然沒有找到她……”

薑晚寧聽出他的聲音在微微顫抖,顯然這些年他一直沒有忘了這件事,並且一直在痛苦。

“所以,您之所以會救我性命,幫我,對我好……是因為您誤把我當成了曾救過您的那女孩了?”

薑晚寧眼神平靜如水,定定地望著他,輕聲問道。

燕珩沒有回答,他沉默著,仿佛陷入了痛苦和懊悔之中。

薑晚寧繼續道:“我想,曾經救過您的那女孩,應該就是我的妹妹小玥兒,隻不過,她如今依然下落不明,如今我們薑家這個薑清玥,就是個別有用心的冒牌貨。”

燕珩依然沒有說話,此時的他思緒是前所未有的混亂,一時間根本無法梳理清晰。

當時見到薑晚寧的第一眼,他便覺得是她,是確切的,毋庸置疑的。

她在人前無辜柔弱人後冷靜機敏的樣子,與幼時的她分明一般無二,那狡黠的笑容,更是與記憶中一般無二。

所以他不受控製地被她吸引,想要接近她得到她,甚至還與她定下了婚約……

可如今,她竟然說,那個女孩不是她!

她說得那般煞有介事,又表現得那般真實,讓他找不到任何理由懷疑。

因為那個女孩隻存在於他的記憶中,而她的妹妹,如今依舊毫無蹤跡。

燕珩沒有見過真正的薑清玥,自然,也就無法判斷薑晚寧所說的,究竟是真還是假……

這兩日心中所有的雀躍與歡喜,仿佛都成了笑話,內心的一腔熱烈,被薑晚寧這一席話澆了個透徹。

一把從薑晚寧手中奪回了金鎖,燕珩的麵色已然變得陰沉,看向她的眼神也變得冷漠,眼裏再無半分方才的柔情,仿佛她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來人,送薑四小姐出宮。”

突如其來的一聲冷喝,讓薑晚寧明顯一愣。

她怔怔地望著燕珩,喃喃道:“國師大人,您既然知道了我妹妹曾有恩與您,如今她下落不明,我想求您幫忙找找她的下落……”

然而燕珩卻壓根不想再理她,直接起身便走,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這時,竹蓮悄然出現在她的身邊。

“薑姑娘,走吧,我送你出宮。”

此時竹蓮的語氣,明顯比剛才要冷硬許多,態度也沒有之前那般客氣了。

薑晚寧隻好放下筷子起身跟她走。

然而不走路不知道,一走路就感覺膝蓋還是有些疼,傷口隨著膝蓋的彎曲一扯一扯地疼,若隻是稍稍走幾步或許無礙,但走得多了必然是要加重傷勢的。

可此時的她,顯然是沒有資格坐輪椅了,就更不要說讓竹蓮背她走了。

薑晚寧沒有這麽厚的臉皮,也不敢回偏殿去取藥,隻能硬著頭皮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盡量跟上竹蓮的腳步。

從無極宮走到乘坐出宮馬車的路程雖然不是特別遠,但是路上會穿過禦花園,也會遇到許多路過的宮女太監。

這些宮女太監之前才看見燕珩親自抱著薑晚寧從貴妃宮裏出來,正是議論得最火熱的時候,突然又看見她一瘸一拐地獨自往宮道走去,而在她前邊引路的竹蓮則是全程麵無表情,頓時便引起了注意。

等等,這似乎和傳言中不太一樣啊!

看這樣子,薑晚寧好像是被趕出皇宮了啊?

那膝蓋走得都冒出血了,卻也不見有人幫一把的,就這待遇,哪有被國師大人捧在手心裏寵的樣子?

太監宮女們頓時便一傳十十傳百,將薑晚寧在瞬間失寵的事情在整個皇宮裏傳開了。

而這些皇宮裏的風言風語,薑晚寧自然就不會知道,也懶得在意了。

她好不容易才堅持著走到了馬車旁,卻隻能自己一人費勁地爬上馬車,在堅持著坐進車廂之中後,薑晚寧整個人頓時癱軟了下來,靠在窗口處重重地舒了一口氣。

這一刻,她的眼裏滿是慶幸之色。

幸好……

幸好燕珩對她的話未有起疑,順利放她出宮了。

並且,他一定會比她更迫切地去尋找薑清玥的下落……

薑晚寧很清楚,相比起自己的能力,她更加相信燕珩在這個國家的權勢和影響力,隻要他想找一個人,無論是天涯海角,也必然會尋到。

想到燕珩望向她時溫柔的眼神,薑晚寧有那麽一瞬間,眼裏閃過了一抹愧疚之色,但卻隻是那麽一瞬間,很快就被堅定的信念所替代……

這一世,她絕不讓自己沉溺情愛之中,與其讓自己與燕珩困在童年時的一段遭遇之中,不如幹脆斬斷這份羈絆,各自冷靜,各取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