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初煦今日對她說的這番話,就像是一根導火索,瞬間便點燃了她埋藏於內心深處對自由的渴望。

薑淑予的腦子裏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勸告她,太危險了,她不配,她不行,她做不到的,那樣做就如同在懸崖上走鋼絲,一旦腳下踩空,便會連累全家萬劫不複。

可同時,卻也有另外一個聲音,在蠱惑她,推著她往前走。

沒什麽不可以的,路就在前方,沒有走出去之前,誰又知道前路究竟是什麽樣子的呢?就算她不往高處走,如今的她,如今的薑家,又何嚐不是處在危險之中,隨時都會有人落井下石,蓄意報複。沒有足夠的力量,她又要如何保護這個家呢?

從前,皇帝因為偏愛太子,所以經常親自教導他,也給他請了最好的老師,奈何太子實在是平庸,壓根沒什麽心思讀書,便總是叫她陪伴身邊,讓她貼身伺候。

那時候,所有人都以為薑淑予一個女子,並不會關注太子所需要學習的這些,因此並不在意她是否在場。

因此,自嫁給太子的這一年來,薑淑予其實學到了不少,她可以做到不聲不響,便看完太子本該翻看的書籍,主動幫他寫本該他完成的課業。

剛嫁過去的時候,太子真的很寵她,不論她想看什麽,都會命人為她搜羅,卻從來不會了解她真實的想法,以為她看的那些不過隻是一些閑書罷了,但其實,後來太子所做的許多決定,許多在外人看來備受讚譽的事情,都是薑淑予一步步引導,謀劃而來。

所以,薑淑予不禁暗暗地想,如果太子這樣的人都能夠成為皇帝,那麽,自己為什麽不可以呢?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瞬間,薑淑予隻覺得仿佛有一股電流自頭頂襲來,貫穿了全身,直達四肢百骸,一種難以言喻的酥麻舒爽蔓延開來,她整個人直接一個激靈。

“小阿寧,你醒了?”

冷初煦突然看向了**的人,一臉關切地迎了上去,“你感覺如何?可有什麽不舒服?”

**的人雖然已經睜開了雙眼,但是眼神卻是空洞麻木的,像是盛滿了悲傷和絕望,她並沒有回答冷初煦,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全然沒有半分往日的靈動模樣。

薑淑予回過神來,眼神變得十分堅定,她起身坐到了薑晚寧的**,溫柔安撫道:“阿寧,沒事了,以後阿姐會護著你和燕珩,絕不會再讓你們受到任何的傷害!”

“阿姐……”

聽到薑淑予的聲音,**的人兒似乎才終於緩過神來,她看著薑淑予,立刻紅了眼眶,帶著哭腔道,“我好害怕……”

薑淑予心疼地將人摟進懷中,如小時候般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哄著,眼裏滿是柔情。

身子突然落入溫暖柔軟的懷抱之中,被人像哄孩子一般哄著,南雀身子微微有些不自然,她明顯從未體會過被人如此溫柔對待的感覺,她不是很習慣,卻非常努力地放軟了身體,任由自己靠在薑淑予的懷中。

她身上有著很溫暖清新的香味,像春日的梨花,很淡雅,很溫馨,是那種可以讓人安心入睡的香味……

南雀忍不住抱緊了薑淑予,而這個舉動,並不是為了假扮薑晚寧,而是她真的想抱一抱她,這個讓她感覺親切溫暖的女子。

這些時日,她為了能夠順利地代替薑晚寧,她一直都有在偷偷觀察著薑淑予,觀察著薑家的每一個人,仔細地聽著那個人描述前些年薑家發生的事情,每一個細節,都被她牢牢地記在了心裏。

不可否認,自幼顛沛流離無親無故的她,非常地羨慕薑晚寧,羨慕她生長在這個家裏,有這麽好的家人陪伴她寵愛她,特別是,她還有一個這麽好的姐姐。

“好了傻丫頭,不許再哭了,都過去了……以後,阿姐會護著你……一輩子護著你……”

薑淑予眼眶發酸,卻強忍著沒有再落淚。

短短一日功夫,所有的一切都發生了改變,她與薑家,再也不能依靠任何人了,所以她必須要強大自己,哪怕是為了她的阿寧,為了能讓她有一個美好的未來。

冷初煦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姐妹二人,眼裏滿是羨慕,隻可惜她並沒有親姐姐,她的那些兄弟們,沒一個和她感情好的,她隻能獨來獨往,不願回到那個鉤心鬥角的皇宮。

“阿姐……他怎麽樣了?我想去見他,你帶我去見他,好不好?”

抱著薑淑予留戀了許久,南雀戀戀不舍地鬆開了她,重新變成了薑晚寧,模仿她的意誌說話。

一提到燕珩,薑淑予的神情立刻就變得沉重了起來。

她是親眼目睹了一切的,所以她很清楚燕珩傷的有多重,她實在不忍心這時候帶著薑晚寧入宮,因為知道她若是見到了他,必定會更加傷心難過。

可看著眼前少女那布滿了哀求之意的眼神,薑淑予終究是不忍心拒絕她。

“好,隻要你乖乖地把藥喝了,阿姐就帶你入宮去見他。”

薑淑予揉了揉她的頭發,滿眼溫柔地說道,命人將熬好的湯藥端上來,拿著調羹準備親自喂她喝藥。

南雀眼眸亮晶晶地望著薑淑予,無比順從乖巧地喝著薑淑予喂過來的湯藥,這一刻,她覺得無比的幸福,同時也感受到了來自家人的溫暖與愛意,口中是苦味的湯藥,她卻享受地眯起了雙眼。

能夠成為薑晚寧,得到薑淑予的愛,她突然覺得自己這一趟,來得很值。

如果可以的話,她再也不想回到那個陰暗的地方,再次變成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姓氏,沒有人在意的隱衛南雀……

“小阿寧,藥苦不苦?要不要吃顆糖?”

冷初煦正看著喝藥的南雀,注意到她的表情,眼裏突然閃過一絲疑惑,旋即微微一笑,從懷裏取出一枚糖丸遞了過去。

南雀一口氣喝完藥,似乎才注意到身旁還有個冷初煦,她垂下眸子,視線落在她纏著繃帶的胳膊上,無比關切道:“初煦姐姐,你的傷還好嗎?傷口深不深?我之前自製了一款可以祛除疤痕的藥膏,放在藥香閣了,回頭我讓墨玉拿來送給你……”

冷初煦聞言,眼裏的那一抹異樣之色散去,輕輕一笑道:“區區外傷,不足掛齒,我身上的疤痕多了去了,不差這一道。不過小阿寧的好意,我還是要收下的。”

南雀也跟著抿嘴一笑,順勢接過冷初煦手裏的糖丸放入了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