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時分，晨光熹微。

薑家眾人在前廳枯坐等待了整整一個晚上，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焦躁疲憊之色，薑夫人柔弱的身子搖搖欲墜，已然快要堅持不住了。

薑懷民的臉色愈發地沉鬱，都已經快天亮了，卻依然還沒有消息傳來，他心裏也是越發地不安起來，若不是因為知道自己出了門也隻會添亂，他恨不得自己親自去尋人。

“老爺！回來了！大小姐和四小姐回來了！”

這時，薑府的管家一邊都拖著那圓滾滾的身子一路狂奔，一邊欣喜不已地大聲哭喊道。

薑懷民和薑夫人幾乎是同時站了起來，薑夫人因為站得太急了，身子一晃，險些摔倒，被身後的嬤嬤眼疾手快地攙扶住。

薑懷民和薑琰早已迫不及待，聞言立刻便衝了出去。

“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薑夫人被落在了後麵，似乎是不敢置信，本以為早已流幹了淚水的眼眶之中，再次湧出了一行熱淚，這一次卻是因為喜極而泣。

“夫人沒有聽錯，確實是回來了，回來就好了，夫人您慢一點，別摔倒自己了，既然管家都說了沒事了，那就是沒事了！”

嬤嬤仔細地攙扶著薑夫人往前走，喜笑顏開地說道。

薑淑予獨自一人背著身後昏迷不醒的人回到了薑府。

薑懷民和薑琰最先趕到，看見這二人時，明顯都被嚇了一跳。

“怎麽回事？阿寧怎麽樣了？可是受傷了？”

薑懷民立刻快步上前攙扶住薑淑予，滿臉關切地問道，看向薑淑予的眼裏也滿是心疼之色。

“阿姐，你快歇著，阿寧交給我吧！”

薑琰立刻便從薑淑予的身上接過了人，急急忙忙背著去了後院，吩咐著讓人立刻去請大夫來。

薑淑予一直都沒有說話，神情麻木地跟在薑琰的身後，一路去了薑晚寧的臥房，被按在椅子上坐下之後，才恍然間回過神來。

“淑兒，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了？為何你和阿寧會變成這樣……淑兒，淑兒？你怎麽了？”

薑懷民一路上都在詢問著薑淑予，可是她卻始終沒有給出回應，像是受了巨大的刺激一般，讓人看著心疼不已，同時也愈發擔心她和薑晚寧。

“爹爹……”

薑淑予轉過頭，視線落在薑懷民的臉上，眼裏突然湧出一股巨大的悲慟，淚流滿麵道，“都是女兒的錯，都是因為我，才害了阿寧，害了燕珩……爹爹……都怪我……都怪我不好……嗚嗚嗚嗚……”

看著素來性格堅強從不軟弱的嫡長女薑淑予哭得像個孩子一般，薑懷民直接愣住了，他震驚之餘，更多的卻是心痛，他張開懷抱，將痛哭的女兒摟入懷中，輕聲安撫起來。

“沒事的，沒事，回來了就好……你們兩個至少都回來了……不是你的錯……就算錯了也沒有關係，我們都會原諒你的……”

薑懷民其實並不知道薑淑予口中的錯事究竟是什麽，可他麵對自己最驕傲的女兒，終究是舍不得她受委屈。

被父親柔聲安撫，薑淑予一貫的堅強偽裝，瞬間瓦解，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悲憤，都在這一刻化作了淚水和哭聲傾瀉了出來。

姍姍來遲的薑夫人，聽到薑淑予的哭聲，腳步直接一頓，臉色一白。

她腳步倉皇入內，慌張地詢問道：“怎麽了？出什麽事了？阿寧……阿寧她如何了？”

薑夫人趕緊衝到床邊，一臉緊張擔憂地看著**的女兒，嚇得魂不附體。

薑琰在一旁安撫道：“母親別太傷心，我方才查看了，阿寧雖然受了點傷，但是性命無虞，應該隻是暫時昏迷，我已經安排人去請大夫了。”

薑夫人聞言鬆了一口氣，這才轉頭看向薑淑予，詢問道：“淑兒，你到底怎麽了？平日裏你最是冷靜自持，今日怎麽如此這般……娘真的很擔心你……”

薑淑予哭著將情緒發泄完，終於冷靜下來了一些。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將剛才發生的一切事情粗略地描述了一番。

其中，包括了燕珩為了救她答應的條件，以及最後為了救薑晚寧自廢武功身受重傷之事。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麽明明是燕珩去救人，最後回到薑家的，隻有薑淑予和薑晚寧兩個人，因為他受傷更加嚴重，情況更加緊急，所以……不是他不想來，而是他根本就來不了。

聽完薑淑予的描述，薑懷民立刻就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也明白了為什麽薑晚寧會昏迷不醒了……她應該是不願意接受現實吧。

燕珩若是倒下了，他們薑家的未來，必然是危機四伏，他這個丞相之位，怕是再也坐不住了，到時候薑家落魄，昔日的政敵，便會立刻聯起手來落井下石，他都可以想象日後家族在京都城的地位了。

“隻要人還在就好……”

薑懷民沉默良久，最終隻略帶歎息地說了這麽一句話。

隻要人還在，還活著，一切就還有希望。

隻是，他看向了躺在**的女兒，心裏難免心生不忍，待她醒來之後，知道這件事情不知道會有多麽的難過……

“此事都怪我不好，若不是我草率離宮被人劫走，阿寧便不會為了救我……燕珩也不至於落到這般田地……他沒了武功，又因為九岩城的事情名聲受損，他隻怕再也無法恢複從前的地位了……”

薑淑予無比苦澀地說道，“阿寧若是醒來，必定會恨我吧……我也希望她恨我……”

薑懷民心疼無比地看著眼前的女兒，想到她先是失去了太子，還懷著身孕便又遇到這樣的事情，承受如此巨大的壓力，實在是不忍。

“淑兒，你和阿寧一樣，都是傻丫頭，她能跑去救你，便是豁出命了，她怎麽忍心恨你？”

薑懷民眼眶濕潤，聲音中帶著幾分微微顫抖，道：“日後咱們薑家地位隻怕就大不如前了，以後咱們一家人在一起好好過日子，不管他燕珩變成什麽樣子，哪怕真成了殘廢了，他都是我薑懷民的女婿，這份恩情，我們全家一起償還他。”

薑淑予流著淚道：“好，以後我們一起償還……”

她想，她們薑家這輩子恐怕都無法償還燕珩的這份恩情了，大家心裏都很清楚明白，他究竟為了薑晚寧舍棄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