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三堂會審(中)

溫又青看了一眼麵色終於有變化的裴容白,心中亦起了波瀾——想必百姓與他一樣,現在才知道原來喬家和裴容白也並非多親密,喬家還防著裴容白,怕裴容白對喬鬆玉會做什麽……裴容白大概也沒想到,自己夫人和丈人家與自己如此疏離吧?

他一拍驚堂木,道:“來人,帶喬戎玉上堂!”

“是!”

喬戎玉很快上來了,他的樣子顯然比兩個弟弟鎮定很多,一雙總是帶笑的眼睛此刻仿佛還帶有笑意似的,他朝溫又青拱手行了一禮,道:“草民拜見溫府尹。”

“喬戎玉,本府問你,此人你可認得?”溫又青麵無表情地問道,完全看不出來他與喬戎玉是一起喝酒的好友——說來也奇怪,他是寒門出身,耿介正直,本應該與喬澤玉這樣的書生作朋友,可是他卻和喬戎玉這個精明的商人成為了好友,個中緣由,大約也隻有他倆自己知道了吧。

喬戎玉看了看那個賣花女孫氏,點了點頭,微笑道:“認識,我托她幫我留意鬆兒了。”

“那就好。”溫又青審問得有條有理,不緊不慢,“孫氏,你可曾為喬澤玉送過東西給喬澤玉?”

孫氏想了想,說:“有……”

她還未說完,一旁的喬鬆玉就立刻高聲打斷她:

“你胡說!我何時讓你送過東西給我二哥?”

孫氏卻一臉無辜似的,說道:“喬三公子,你忘了嗎?那是六月三日那天下午,你和你的侍從在裴府後門的小巷子裏找到我,叫我一定把一個信箋送給喬二公子……”

“我何時見過你,你胡說!”喬鬆玉氣得忍不住斥道,“你定是叫人買通了來汙蔑我,什麽都全憑你一張嘴隨口胡說亂編!”他說著,立刻看向溫又青,激動道,“溫府尹,我沒有見過他,更不曾給她什麽信箋,你要是隨便找個什麽人,編一通故事,那豈不是什麽案子都不必審了嗎?!”

“鬆兒!”裴容白忙起身,走到他邊上拉住他的手,低聲安慰道,“不要激動,假的就是假的,成不了真的,若是方寸大亂,才落了對方的下懷。”

喬鬆玉氣得要哭,冷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圍觀百姓:嗷嗷嗷,親眼看見相爺和小喬秀恩愛了,今天丟開生意來圍觀升堂值了!

裴容白見喬鬆玉安靜了,這才朝著溫又青揮了揮手,示意他繼續,然後旁若無人似的,拉了張椅子給喬鬆玉在自己邊上坐下,還把自己手邊的茶和點心遞給他。

溫又青:……

他假咳了一聲,裝作沒看見,又問孫氏道:“孫氏,你說喬三公子曾經委托你送東西給喬二公子,那你可有證據?”

“有的。”孫氏低頭,從自己荷包裏取出一張紙,說道,“當時喬三公子要給民女銀子,但是民女和別的女子一樣,傾慕喬三公子風采,因此問他要了一張詩箋,喬三公子人很好,當即答應了,當天傍晚的時候,就叫他的小廝拿給了民女。”

衙役立刻將那張詩箋呈給了溫又青。

溫又青將詩箋和紙條對照了一下,發覺無論是寫字的力度、習慣和筆畫,都是一樣的,的確可以斷定都是喬鬆玉所寫,因此將詩箋翻過來對著喬鬆玉,道:“喬鬆玉,這張詩箋,寫著玉溪生的《無題》‘颯颯東風細雨來’一詩,你如何解釋?”

喬鬆玉剛喝了口茶,就聽到了這句話,不由得吃了一驚,隨即道:“這的確是我寫的,可是這是裴容玄問我討的,寫給暖玉公子的,怎麽會到了她手裏?”

這時,他才明白過來,要陷害他們喬家的人,不僅是有備而來,而且還從很久之前就開始謀劃了,如今的喬家,就像一隻小飛蟲,一張早已織好的大網正兜頭罩來,而幕後那隻蜘蛛,正凶光畢露,誓要將他們全家都置於死地!

他可以預想到——等下裴容玄到,會佐證自己的觀點,可是等下暖玉公子來,卻一定會否認這件事,他一定會說,沒有問裴容玄要過自己的詩箋,甚至還會說根本就不認識自己!

裴容玄是裴容白的堂弟,他的話,不能作為呈堂證供,溫又青更不會采用,也就是說,孫氏這個人證就起效了!

喬鬆玉預料得沒錯,很快,裴容玄和暖玉公子分別到來,裴容玄自然是佐證了喬鬆玉,可是暖玉公子卻矢口否認拜托裴容玄問喬鬆玉要詩箋,說根本沒有這回事,而且他一點都不喜歡喬鬆玉,怎麽可能去要喬鬆玉的詩箋。

裴容玄驚呆了,沒想到自己情人居然會如此翻臉不認人。

可是喬家人和裴容白卻沒有絲毫驚訝——他們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

溫又青一拍驚堂木,道:“也就是說,人證物證俱在,你們偷試題舞弊一事,辯無可辯!”

喬鬆玉渾身一冷,隻覺如置冰窖,他看向景王,就見景王唇角帶著笑,得意洋洋地看著自己。他氣血翻湧,隻覺滿腔的委屈和恨意,他下意識地看向裴容白,就見裴容白朝他小幅度地搖了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

平時的喬鬆玉從未如此在意裴容白深邃的眼神,此刻的他,看到裴容白那個眼神,就感覺自己心上的石頭微微放下了一些,冰冷的血液也一點一點回暖了過來——原來關鍵時刻,自己還是依賴著裴容白,而此時此刻,也隻有裴容白能救自己和喬家了。

裴容白往前一步,俊美的臉上一臉肅然:“溫卿,且慢宣判,本相還有幾個疑惑想問。”

“相爺請問。”溫又青其實也覺得這個案子疑點重重,隻是沒有其它新證據,他想先判下,到時候再自己查案之後翻案。

裴容白緩緩道:“其一,我不知道這個檢舉者是誰,他是如何知道我夫人送偷試題給澤玉的,又是如何知道這個孫氏就是他倆之間的傳信者?即便是我,也不知道還有孫氏這樣的細節。這個檢舉者仿佛是長了天眼,怎麽什麽都知道?他若是無法解釋,那就說明這一切,都很有可能就是他設計的,所以他才知道一切……”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點頭,的確,這個檢舉者也太神通廣大了一些,難道是一直在裴府暗中觀察不曾?

溫又青亦是點了點頭:“這的確是個疑點。那第二個問題呢?”

裴容白略略頓了頓,道:“第二個問題嘛……”他說著,緩緩看向了喬鬆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