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真相(上)

所有人都被小皇帝的“黃雀在後”震驚了。

不過眾人都明白過來,小皇帝到底打的是什麽主意了——他眼看著裴容白和景王兩人明爭暗鬥,以一方去牽製另一方,最後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他便解決了兩大心腹之患,直接坐穩了皇位,從此以後再無人敢小覷他了。

都說伴君如伴虎,皇帝的心思是誰也猜不到的,更不必說,皇帝若是不是鐵血無情,恐怕也無法駕馭所有的文武,隻是,裴容白乃是小皇帝的恩師,雖然明麵上的確是權傾朝野,無人可敵,但也是一步一步幫小皇帝走上帝座、穩固皇權的人,可是小皇帝在解決完景王之後,連一天都懶得等,直接幹淨利落地把裴容白也拿下了,這就不免令在場的百官都不寒而栗了。

試問,連如此有恩於己的人都能下這麽狠的手,別的人又如何呢?!

這等手段,果然是一個帝王才有的。

這一天,小皇帝一並拿下兩個於他有威脅的人,景王被下了天牢自然不必說,他大逆不道、罪狀罄竹難書,死不足惜,但裴容白也被下了天牢,不僅抄沒其家,連其父其母、嶽家喬家都被牽連,一起抄家,所有人都被下了大牢。

文武大臣這幾天頗受驚嚇,如驚弓之鳥一般惶惶,故平時雖然對裴容白百般奉承,如今卻都撇清關係,甚至落井下石亦有之。隻有溫又青一人,在早朝時就裴容白之事向皇帝求情,懇求重新徹查裴容白之案,結果被小皇帝無情駁回,甚至叫人將溫又青從大殿上趕了出去。

溫又青不服,跪在大殿門口不肯離去,隻不過皇帝心意已定,他便是跪死其地,又有什麽用呢?!

陰暗的天牢裏,一股濃重的黴味混合著臭味的味道刺激著人的鼻尖,令人作嘔,兩側牢房裏還時不時傳出老鼠“吱吱吱”地叫聲,兩旁的油燈燈火十分微弱,暗得隻能勉強看清人臉。為了防止人逃跑,每一間牢房都由鐵條圍成,並用木板釘得密不透風,隻留離地麵三寸的地方有個兩個成人手掌那麽大的洞,用來送飯菜。

裴容白被手指粗的鏈條鏈住了手腳——他武功高強,怕他掙脫了,因此手和腳都被鏈住了。他此時早已沒有了昔日高高在上的丞相的模樣,隻剩一身又髒又破的中衣,發髻淩亂,身上還有鞭痕和血痕——那是在審問的時候嚴刑拷打留下的。

他下了天牢之後第二天,刑部和大理寺就提審了他,要他將所有的罪行都說出來,以便最後畫押,可是他自然沒什麽可說的,於是對方隻好嚴刑拷打,說起來也奇怪,以前這些人對他畏如虎狼,可是如今他一旦失勢,這些人卻比誰都要恨他輕賤他,仿佛將從前淩駕於自己頭上的人踩在腳下是多麽有成就感的事。

裴容白洞悉世態人心,對此也不覺得驚訝憤恨,他知道以前這些人之所以畏懼自己或者奉承自己,隻不過是礙於自己的權勢,若是自己沒有了權勢,自己在他們眼中,不僅什麽都不是,甚至還可能是死敵了。

他心中已然隱隱覺察小皇帝近些時候的變化,比如對於奏章如何批閱和回複,會有自己的想法了,早朝的時候會特意不點自己的名,而讓別的大臣先說;自己做出什麽決定,會問一句為何要如此……凡此種種,都是小皇帝開始逐漸疏遠自己、想要掙脫自己的束縛獨自處理政事的表現。

所以之前喬鬆玉問他,慕千胤是他的學生,如今學有所成,難道不高興嗎,當時他心中已有隱憂了,如果慕千胤不是皇帝,是平民或者別的貴族王孫,他自然高興,可是偏偏是皇帝,他身為丞相,又難免功高蓋主,他如何高興得起來?

不過他雖料到慕千胤很有可能會對他下手,但萬萬沒想到拿下景王之後慕千胤就直接黃雀在後將自己拿下了!他早知道景王會對喬鬆玉下手,故而安排了殷千盞去與喬鬆玉調換,可誰知慕千胤竟然利用這個機會拿喬鬆玉來威脅他!可真是過河拆橋啊!

喬鬆玉被扣起來,他自然不得不降。他身在牢中,但覺自己死不足惜,唯一擔心的就是喬鬆玉,如今喬家悉數被抓,也不會有人去營救他,而那個殷千盞向來都對喬鬆玉虎視眈眈,不知道會不會對喬鬆玉做出什麽事來?

一想到這,裴容白便氣血翻湧,恨不得即刻殺出重圍,殺到皇宮裏去,逼慕千胤放了喬鬆玉!

正如此作想,忽聽得牢房外傳來開門的聲音和說話的聲音,他屏息靜聽,似乎隱約聽到了殷千盞的聲音,他蹙起眉頭,料到想必是殷千盞來自己麵前耀武揚威了。

果然,隻聽聲音漸漸近了,連那禁子的聲音也越發清晰:

“您請,牢裏昏暗,您小心點……這便是那裴容白囚禁的地方了,您看?”

“你且去,若有需要我會叫你。”果然是殷千盞的聲音。

“是是是。”

一個人的腳步聲逐漸遠去,牢房裏似乎一下子又安靜了下來。

“裴容白。”一個清冽的聲音緩緩打破了寂靜,語氣中含著自得和悠閑,“別來無恙啊?”

“殷樓主別來無恙。”裴容白的語氣也很淡定,一點也不像是個階下囚的模樣,“殷樓主怎麽有空來看我?”

“我自然是要來瞧瞧你,不過好像有些可惜,我以為我能看見你驚恐畏懼,或憤怒怨懟的模樣……畢竟一個向來高高在上的人露出此種模樣,應該很有趣才對。”

“那真是抱歉叫你失望了。”裴容白諷笑道,“殷樓主可真是好樣的,我到了牢裏才想明白,原來你送給我們的那枚虎符,哪是什麽讓我們幫助陛下的兵符,分明是送我們去西天的催命符啊。”

“嗬,相爺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殷千盞望著眼前被木板釘得嚴嚴實實的大牢,唇角含著一絲得意的笑,“你大約不知道,當初在寧海府,那些想置你們於死地江湖人士,就是我安排的……其實陛下那個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借慕承安的手殺你們,再拿下慕承安……可惜你們命大,陛下便隻好借你們的手殺慕承安了。”

裴容白一怔,突然福至心靈,想明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