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起初挺不看好儀棠院。

雖是主母的院落,但靠著主君不近,又隻占據著一個角,可偶爾坐下來喝口茶,隻需要稍微一打量,玉娘便暗暗咋舌。

古董寶貝確實多。

畢竟當雅伎也需要學習很多東西,更別說玉娘之前待的地方,在盛京也算數一數二的風月之地。

久而久之,對於寶貝的鑒賞,玉娘便有了三分眼力見。

這是省得一些財帛不夠的人濫竽充數,享受不屬於他們的快樂。

其實這些時日下來,玉娘的傲氣讓磨平了不少。

不過是跟隨侯爺參與了幾次詩會,便接觸到了從前見都沒見過的場麵,玉娘這才明白,過往的那些添燈著彩都是假的。

與此同時,新的欲.望自心底開始蓬勃。

玉娘一邊學習禮數,一邊跟錦繡院還是流光院進行人情往來。

她目光銳利,知曉劉錦舒看似炮仗似的一點就炸,實則蠢得很好利用,也知曉盧豔豔再怎麽姐妹長姐妹短,對她都保持著距離。

除此以外,剩下較為棘手的,就是老夫人了。

“她見識過那麽些世態炎涼,所以老夫人的冷眼相待朱玉娘並不會放在心上。”林相宜同盧豔豔說,此時她們正坐著煮茶喝。

新一批“古樹長春”,就要現煮的滋味最好。

盧豔豔不懂這些彎彎繞:“那麽她會跟劉錦舒還有老夫人對著幹嗎?”

“不會。”林相宜說:“宋照寒最聽老夫人的話,朱玉娘聰明,才不會得罪老夫人,她隻會徐徐圖之,但是她遲早會跟我對著幹。”

盧豔豔瞪大眼睛:“為什麽……”

林相宜麵上是洞穿一切的淺淡笑意:“你不知道她在打量儀棠院時,眼中有多貪婪。”

玉娘也是漸漸才明白,儀棠院用的這樣好,林相宜又出手闊綽,卻跟侯府沒多大關係,憑的全是林相宜的嫁妝跟她名下的鋪子茶莊。

老夫人再心動,還要講究一個“師出有名”,但玉娘不奉行這些,她自打進入風月場所,學的就是爭搶,不擇手段。

林相宜操持鋪子的這段時間,玉娘經常去老夫人院子。

據青露說,開始老夫人是不搭理玉娘的,但她每天一碗參湯,燉好了就站在老夫人院門口,如此三日,當夜宋照寒也去了一趟,不知說了些什麽,之後,老夫人便同意玉娘進門了。

到這裏老夫人仍是瞧不上這女子。

奈何老夫人正是喉疾發作的時候,一口接一口的老痰,張嬤嬤有事出門,趙嬤嬤去看小廚房的湯藥,玉娘推開婢女,親自伺候,這叫許久沒得到兒媳侍奉的老夫人有點高興。

誠然玉娘不配“兒媳”二字,但林相宜強硬,劉錦舒嬌氣,盧豔豔又是個裝傻充愣的,整個侯府如今就玉娘最得寵,老夫人的虛榮心被詭異地滿足了。

且玉娘哄她非常下血本,一隻成色很好的翡翠鐲子,算是壓箱底的寶貝,轉頭給了老夫人。

她實在好學,林相宜說在外那樣的裝扮不行,她便如同大家閨秀般,不管是服飾還是顏色搭配,都非常妥帖,再陪著老夫人出門。

老夫人漸漸告訴了玉娘不少事情,其中就包括前陣子沒搶來的胭脂鋪子。

玉娘不解:“盛京的胭脂鋪子大小幾十家,老夫人不必為此煩心。”

老夫人聞言先是露出一抹鄙夷,覺得玉娘眼皮子淺,隨後才解釋:“林相宜精通藥理,那可不是一般的脂粉,你能在尋常胭脂鋪子裏見到的次品,能放在高門貴女的梳妝鏡前?”

老夫人被婢女捏腿捏得舒服,輕輕閉上眼睛:“盛京八大家族,四大世家,公侯王爵將皇城圍一圈,每日府內的真金白眼如流水一般地過,你所見過的最奢靡的東西,於人家而言不過是吹口氣,抬個頭,林相宜那脂粉製作繁雜,具體方子全靠她跟盧豔豔記在腦海,送往公主府一盒,便足夠普通人家衣食無憂半輩子。”

玉娘瞠目結舌。

老夫人看她這樣甚是驕傲,不由得多說了兩句:“那胭脂鋪子不過是障眼法。你沒進府前,不少女眷朝林相宜購買,錢帛放在箱子裏,打開都晃人眼睛,你知道一旦形成規模,林相宜一年要賣出多少錢嗎?”

玉娘想象不來。

老夫人歎氣:“可惜啊,林相宜把得緊,又有長公主撐腰,暫時動她不得。”

說完,老夫人清了清嗓子,覺得惦記兒媳財帛的事情同玉娘說也不合適,正想著補充兩句,就聽玉娘問道:“夫人有長公主撐腰,那盧姨娘,有嗎?”

老夫人愣了下:“盧豔豔可接觸不到長公主。”

玉娘聞言嘴角輕輕上揚。

那是一抹抓住漏洞,打算一擊命中的狠毒。

老夫人卻不怕,反而稍稍坐正:“你……”

“妾有辦法。”玉娘柔聲。

劉錦舒說這話,老夫人定然嗤之以鼻,但朱玉娘……

“能拿過來,我便做主,抬你為貴妾。”

玉娘掩唇輕笑:“如此,先謝謝老夫人了。”

玉娘身段娉婷地離開,張嬤嬤望著她的背影很想唾一個,果然是個狐媚子。

“老夫人,這女子靠得住嗎?”

“你懂什麽?”老夫人雙目泛精,“越是那種三教九流齊聚之地混出來的人,越是不講規矩,她若是做成了,怎麽都要交給我,若是做不成,挨打受罰她自己來,又不會連累到我。”

張嬤嬤低下頭:“還是老夫人考慮周到。”

為了自家兒子的幸福,張嬤嬤很快將這個消息遞給了林相宜。

林相宜一聽就皺了皺眉,碰巧盧豔豔就在旁邊。

“夫人,讓她來,妾隻要不犯錯,不信她能如何。”

林相宜搖頭,“那是因為你講理。”

盧豔豔乍一下沒懂這句話的意思。

“明日我送你去茶莊,暫時不要留在侯府。”

盧豔豔並不害怕,但見林相宜神色嚴肅,就答應了。

然而盧豔豔第二日剛收拾好行李,正準備出發,就被宋照寒帶著玉娘堵回了院內。

“你要去哪兒?”宋照寒皺眉。

盧豔豔先是行禮,隨後解釋:“妾這幾日胸口憋悶,夫人開恩,讓妾去茶莊休養一陣。”

宋照寒沒說話,玉娘卻突然來了一句:“可是因為……侯爺接玉娘進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