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相宜一時不語,二人僵持著。

跪坐在地的劉錦舒眼中閃現著怨毒。

林相宜跟宋照寒生了嫌隙,對她最有利。

忽地,劉錦舒發現了什麽,一把扯過那頂髒了的虎頭帽,翻出一截給眾人看:“看這文字標識,是絲繡坊的東西!盧豔豔,以你的月例,哪兒買得起?”

林相宜皺眉:“豔豔給我幹活,我給她錢買的,如何?”

老夫人忙問道:“幹什麽活?”

“劉姨娘不是知道嗎?”林相宜輕笑:“那日還從儀棠院前經過,扯著嗓子說高門女眷洗手做胭脂,實屬墮落嗎?”

老夫人猶疑:“你做的什麽胭脂,值錢嗎?”

林相宜:“這就不勞母親費心了。”

“母親問話你就答。”宋照寒接道,林相宜越是姿態清高他就越是針鋒相對。

宋照寒知道林相宜賺錢賺得好,但府內其他人的吃穿用度,並未上抬多少,也就是說,林相宜隻緊著自己的儀棠院。

宋照寒嘴上說著不貪林相宜嫁妝,可心裏多少不平。

老夫人就更不用說了,連盧豔豔都能隨便買得起絲繡坊的東西,想必這胭脂,真的賺錢!

利益當前,老夫人頓時什麽話都敢說了:“盧氏到底不是高門出身,喜好炫耀,若非張揚地給清哥買了這頂虎頭帽,也不至於兄弟反目,實在難挑重擔,這樣吧林相宜,你讓錦舒頂了盧氏的位置,剛才那一巴掌,便不計較了。”

“姑母?”劉錦舒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立刻使眼色,劉錦舒想到了什麽,咬牙忍住了。

“不可能。”林相宜淡淡。

宋照寒:“我給你台階了。”

“侯爺給的是台階嗎?”林相宜接道:“星朗如今長成這樣,她劉錦舒功不可沒,侯爺讓她來,是幫妾身嗎?莫不是想從妾身這裏學習藥理製作,學習良善經營?就她那個豬腦子,她學得會嗎?”

“林相宜!”宋照寒怒不可遏。

“算了侯爺。”劉錦舒抹著淚:“這都是妾的命。”

宋照寒果然衝冠一怒:“林相宜,我不是跟你商量,我是在命令,這件事你如果不帶錦舒,就幹脆別做了。”

林相宜:“行,妾身不做了。”

老夫人氣得嘴唇顫抖,好啊,這林相宜果然存著吃裏扒外的心,盧豔豔才進門多久?寧可教盧豔豔都不叫他們觸碰,防人跟防賊似的。

“你以為你不答應就行了?”老夫人冷哼:“清哥留下,讓盧氏滾蛋!你林相宜去祠堂跪著,什麽時候想清楚了什麽時候出來!”

提及讓“盧氏滾蛋”,宋照寒雖然蹙眉,但也沒反駁。

盧豔豔以為宋照寒已經是狗中一霸了,不曾想還能更加無恥。

一堆人在這裏盤算著主母的錢財。

“來人。”宋照寒冷聲:“帶下去。”

“啪!啪!啪!”

一陣鼓掌聲。

眾人抬頭,見長公主一身華服從月牙門外走進來。

林相宜也驚訝:“長公主?”

隨之,林相宜神色微動。

不僅長公主,一身黑色錦衣的沈化夙也在。

沈化夙的眸子平靜無波,可越是這樣,越是有一種隱隱的駭人。

“長公主金安。”眾人匆忙行禮。

“這永安侯府就是不一般。”長公主笑著說:“侯爺同你母親,暗要不行便要明搶,若非本宮親耳聽到,真是不敢相信呐。”

長公主看向林相宜:“永安侯夫人,你所說的胭脂,用的是侯府銀錢還是出自私庫?”

“回稟長公主,是私庫。”

“既是私庫,便是嫁妝,永安侯,你是真不怕言官進諫呐。”

宋照寒臉色大變:“臣不敢。”

老夫人強行壓下心頭的驚懼,抬起頭顫顫巍巍道:“長公主,這裏……是永安侯府,即便您貴為長公主,也不可硬闖啊。”

“誰說本宮硬闖?”長公主昂頭:“傳陛下口諭。”

眾人剛抬起來的頭又狠狠壓下。

原來是蓉貴妃近日不知為何夢魘不斷,太醫院的藥吃了也收效甚微,陛下憐愛,發了好一通脾氣,長公主正好去見蓉貴妃,見狀便提及了林相宜,稱此女醫術專精,可以一試。

皇帝沒怎麽猶豫便答應了。

長公主親臨,沈化夙護送,誰人敢攔?

所以二人站在暗處,將事情經過聽了個全程。

大開眼界。

高門主母中,長公主見過的最苛刻吝嗇的老夫人,都比不上宋照寒的親娘。

“永安侯夫人,跟本宮走吧。”長公主隨口:“永安侯放心,本宮定然同陛下,如實相告。”

“長公主!”宋照寒慌了,又立刻看向林相宜:“夫人!”

林相宜挑眉:“侯爺,妾身還要跪祠堂嗎?”

“不跪了!不跪了!”這次接話的是老夫人。

她再愚鈍,也知道這件事傳到聖上耳中,對宋照寒的仕途大有弊端。

“侯爺。”林相宜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盧姨娘真心待您,攪和的家宅不寧的,另有其人呐。”

此刻劉錦舒的安危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宋照寒厲聲:“將劉姨娘帶去祠堂,衝撞主母,教壞世子,向列祖列宗認罪受罰!”

劉錦舒:“侯爺?”

宋照寒一抬手,劉錦舒被捂著嘴巴帶走。

你看,他是知道是非對錯的。

林相宜臨走前,遞給宋照寒一個“安心”的眼神。

永安侯府要得陛下憎惡,也得等她徹底抽身之後。

要死也別影響她。

宋照寒收到林相宜的暗示,沉沉鬆了口氣。

人一走,老夫人撲到宋照寒跟前,“沒關係嗎?”

“沒關係,一定沒關係!”宋照寒振振有詞:“她不過是生氣於我偏袒錦舒,母親你看,我關了劉錦舒,她就不生氣了,這件事傳不到陛下跟前,您放心。”

老夫人心有餘悸:“林相宜的話,長公主能聽嗎?”

宋照寒篤定:“能。”

他嫉妒的,不就是林相宜得了天家之人的青睞嗎?

盧豔豔在一旁聽得差點兒笑出聲來,這狗男人自我安慰的話跟魔怔了似的,要不要這麽自信啊?

馬車內,長公主不止一次地看向林相宜,“哎,苦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