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蓉貴妃召見雲妃,林相宜聽聞雲妃出來時擦著淚,灰頭土臉。

何止,雲妃隨後喊來了林善彤,二話不說就是一通巴掌泄憤。

“混賬東西!小門小戶出身就是不懂分寸!那林相宜如今也是你能設計的?偏又是個蠢成豬的,被人抓了一手的把柄,你想死你別帶上我啊!”雲妃越想越氣,“來人,給我打!”

之後無論林善彤如何求饒沒都用。

拔營回程的這日,隔著一段距離,林相宜看到林善彤帶著幃帽,雙手小心翼翼扶在臉側。

來時她乘坐的馬車好歹像個樣子,但現下惹惱了雲妃,一輛灰突突的破舊馬車,能拉她回去都不錯了。

宋照寒瘸著一條腿抵達侯府,不用說,老夫人頓時哭天搶地,撲在宋照寒身上寶貝似的檢查,順便將林相宜三人通通罵了一遍。

劉錦舒麵色難看,盧豔豔也繃著臉,林相宜倒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母親,是狩獵時發生了意外,她們在場也沒用。”宋照寒解釋了一句。

但老夫人全然不聽,千錯萬錯都是女人的錯,沒有將她的兒子照顧好。

當即勒令林相宜三人去跪祠堂。

劉錦舒扶著腦袋一副即將暈倒的樣子,老夫人想了想,說:“錦舒身體不適,就暫時不去了。”

張嬤嬤趾高氣揚在前麵領路。

盧豔豔臨行前看向宋照寒。

宋照寒卻遞給她一個“忍耐”的眼神。

等出了前廳,盧豔豔低聲罵了句:“廢物。”

本來就舟車勞頓,她還連著照顧了宋照寒兩天,這麽對待一條狗狗都會搖尾巴了。

張嬤嬤回過頭:“你說什麽?”

盧豔豔懶得理會這個老東西。

林相宜淡淡:“嬤嬤聽錯了。”

張嬤嬤輕哼一聲。

祠堂清冷,到了晚上燭火慘淡,一抬頭全是牌位,挺嚇人的。

張嬤嬤等她二人進來,清了清嗓子說道:“老夫人也是為了夫人跟盧姨娘好,多跪祠堂,清心靜氣。”

說完大步離開。

盧豔豔死盯著張嬤嬤的背影,好像在心裏完成了一套拳打腳踢。

誰知下一刻林相宜說道:“珠月,準備晚膳吧,端到這兒來。”

珠月笑著福身:“好的夫人。”

盧豔豔愣住了:“夫人,在祠堂用膳不好吧?”

“你怕鬼?”

“不怕。”

林相宜在蒲團上坐下:“那就行了。”

珠月準備的也很豐盛,一共九道菜,其中的木瓜煨鵪鶉,翡翠粉絲蒸青魚是盧豔豔的最愛。

“這是我院裏埋下的青梅酒,你嚐嚐。”林相宜給盧豔豔倒了杯。

她素來端莊持重,難得這麽不顧形象大刀闊斧地坐著,盧豔豔瞧著新奇,在她的影響下,什麽都不怕了,就想著痛快當下。

吃到一半,天色全暗,張嬤嬤突然推門而入。

她是來監督的,看到這一幕不由得瞪大眼睛。

“你!你們……”

張嬤嬤伸出的手指都在顫抖,憤怒的同時,又興奮起來,好像抓住林相宜她們的錯處,將做主子的收拾一頓,整個人就能立地成仙。

“張嬤嬤。”林相宜輕聲開口:“你丈夫早亡,膝下兩個女兒一個兒子,長女嫁得不好,次女嫁得一般,聽聞兩個女婿都有醉酒打人的習慣,這些年給他們擦屁股,不輕鬆吧?”

林相宜抿了口青梅酒,唇齒留香:“小兒子瞧上了門番副手的小女兒,可惜對麵嫌棄你兒子沒個正經手藝,不答應。”

張嬤嬤被人兜頭一盆涼水,那點子興奮倏然消失。

看著從容愜意的林相宜,張嬤嬤心裏莫名毛毛的。

“趙嬤嬤是老夫人的心腹,你隻是跟得久,有些辛密私事,還輪不到你來做,加上大把大把機靈的丫頭進了老夫人的院子,你迫切想做點什麽得到主子重用。”林相宜說,“畢竟你年事已高,再者,老夫人也算不得寬厚仁慈的主子。”

老夫人眼中奴婢就是奴婢,張嬤嬤的日子好過與否,她心裏最清楚。

張嬤嬤咽了口唾沫:“你什麽意思?”

“我才是永安侯府的主母,即便你告訴老夫人,她老人家除了苛責問罪,也不可能把我趕出侯府,但是得罪我,你以後的日子一定不好過。”林相宜抬起眼皮:“張嬤嬤,我給你兒子一份穩定差事,再成全了他的姻緣,如何?”

張嬤嬤能聽到自己逐漸加快的心跳聲。

兒子是她的命,她曾經同老夫人提及過,但老夫人也隻是低低“嗯”了一聲,然後漱口水落入唾盂後濺到她臉上。

老夫人並未放在心上。

奴才為主子賣命是應該的,還要主子打點好她家中事情,那是癡人說夢。

“夫人……”張嬤嬤欲言又止。

林相宜便耐心等著。

等盧豔豔咽完一碗飯,張嬤嬤壓低聲音,像是有什麽堅持搖搖欲墜,“夫人此話當真?”

“騙你能有什麽好處?”林相宜反問。

張嬤嬤站在門口,石雕一般。

等對方的視線再度恢複清明,林相宜詢問:“嬤嬤可是考慮好了?”

張嬤嬤低下頭,露出了一個略顯諂媚的笑:“夫人說得對,您才是永安侯府的主母,是否要老奴……”

林相宜有所預感地搖了搖頭:“嬤嬤隻用在我需要的時候遮掩一二。”

“當然,當然。”張嬤嬤說:“老奴這次來,見夫人跟盧姨娘跪姿筆直,誠心跪拜,顯然是知錯了。”

林相宜笑道:“嬤嬤好眼光。”

盧豔豔難掩崇拜地看向林相宜。

等房門關上,盧豔豔忍不住:“這人信得過嗎?”

“信不過。”林相宜說:“但是能用一次是一次。”

張嬤嬤也是像對林相宜所說那樣,回稟了老夫人。

老夫人閉目養神,得意地應了一聲。

劉錦舒正在給老夫人捏腿,聞言笑道:“還是姑母有法子,您若不在,她們還不得欺負死我?”

“什麽話。”老夫人覺得那句“不在”當真晦氣,頓了頓又道:“你也是,同她們鬥氣作何?籠絡住我兒的心,才是關鍵。”

“錦舒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