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相宜清醒後,用不傷己的“溫順”方式,給宋照寒編製了一場足以自欺欺人的夢境。
這稱得上一場美夢。
但是醒來的姿態過於驚悚,宋照寒心髒狂跳。
沈化夙也散著發,內衫半掩,露出的一片胸膛上有明顯的抓撓痕跡,二人剛才發生了什麽,不言而喻。
沈化夙常年冷峻的麵容在此刻浮現絲絲揶揄,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挑釁與炫耀,他聽到林相宜的話,稍微後仰,難得收斂攻擊性,好似男寵般的態度,將場地留出來,同時摩挲著女人的腰。
“你們……你、你們……”
宋照寒來來回回隻會這兩個字,喉間摻雜著血沫,吐字也不是很清晰。
林相宜一隻腳落在地上,沈化夙扶起她的同時,寬大的外袍撐開,將女子的曼妙身形徹底包裹住。
但凡讓宋照寒看到一下,他都想給那雙眼珠子摳出來。
“侯爺,縱然您是權貴,也不該擅闖民宅。”林相宜嗓音清冷:“還請離開吧。”
宋照寒卻被逐客令激起了後知後覺的神智,眼前的畫麵不斷刻入腦海,終於給了他一個清醒的認知:“你才同我和離……便這般急不可耐,不守婦道……”
沈化夙嘴角勾起,林相宜更是輕笑出聲:“婦道?侯爺不也說了嗎?我們都和離了。”
“林相宜,你好樣的!”宋照寒倏然暴怒,恨得五髒都疼,“你真是好樣的!你以為勾.搭上沈化夙,就安然無恙了?”
“聽侯爺這話,還想報複我?”林相宜輕嗤,她一隻手探向身後,沈化夙便很自然地將腦袋伸過來,盛京聞名的“玉麵修羅”,此刻卻輕輕吻了下林相宜的指尖,“隨侯爺如何,但是我同沈都統,兩情相悅呢。”
她媚骨天成,用著最溫柔的語氣,將宋照寒刀刀淩遲。
見林相宜絲毫不動容,宋照寒眼底閃過沉痛,好似妥協般:“你是為了報複我嗎?林相宜,不至於……”
“宋照寒,你這人有一點讓我尤為佩服,那就是你的厚臉皮。”林相宜嗓音冷下來:“自宋星朗將我關了一夜後,我對你,對整個侯府,便隻剩下厭棄,你以為我同長公主交好是為了你?不,我隻是為了擺脫你,你真的太讓我惡心了,不過現在好了,我自由了。”
隨著林相宜的話,宋照寒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方,他低吼一聲大步衝上來。
但林相宜目含嘲弄,動都沒動。
宋照寒隻覺得眼前一陣勁風,隨後腹中炸開劇痛,便整個人飛了出去。
外麵的青露跟珠月同時後退半步,然後對視一眼。
青露挑眉:看吧,根本不是沈都統的對手。
珠月臉上全是幸災樂禍。
沈化夙大步出來,身上的肅殺之氣再難收斂,他一腳踩在宋照寒臉上,用力之大使得對方根本無法動彈,語氣冷得如同山巔暴雪:“你敢對她動手?”
宋照寒反抗無果,平時麵對這種情況肯定會被嚇到的男人,此刻喘著粗氣,嘴上不認輸:“沈化夙!你是不是瘋了?要我不要的女人?”
林相宜正好走來,聞言俯身就給了宋照寒一耳光。
宋照寒登時被打得眼冒金星。
林相宜揉著手腕,在掌心匯聚了靈力,果然非同凡響。
“宋照寒,是我不要的你。”林相宜淡淡。
宋照寒不知為何,眼中極度的發酸發澀。
“不過是虛擔了四年多永安侯夫人的名號,我又不在乎。”沈化夙說道:“畢竟,我喜歡林相宜的全部,也得到了她的全部。”
宋照寒聞言心理防線終於崩塌,在那裏鬼似的“啊啊啊”叫著。
珠月捂住耳朵,青露繼續看好戲。
沈化夙臉色卻沒那麽好看。
他清楚地知道,宋照寒後悔了,這人今日來,本意也是求和。
幸好,沈化夙想,我快了一步。
實則他快不快都沒宋照寒什麽事了。
“我要將你們的醜事,公布天下!”宋照寒幾乎是字字泣血。
他在委屈個什麽勁兒,林相宜想不通。
“怎麽,貪汙了那麽多銀兩,很硬氣?你去問問,萬勝錢莊還敢幫你洗.錢嗎?”沈化夙說著,一腳將宋照寒從台階上踢下去,“去吧,現在就出去說。”
宋照寒卻不動了,他眼底浮現實打實的驚懼。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你這是構陷!”宋照寒吼道。
沈化夙懶得聽他廢話,一個信號,羽林衛心腹進來,將宋照寒扔了出去。
林相宜在此之前回避,但那些心腹看沈化夙的眼神,小心翼翼且莫測高深。
不愧是您啊都統大人!
宋照寒回到侯府的時候鼻青臉腫,也透著萬念俱灰,無論老夫人怎麽說都不回答。
宋照寒到底不敢大嘴巴,沈化夙隨便兩句話,便讓他忌憚至極。
稀裏糊塗下,到了跟孫琴宣成婚這日。
孫琴宣也向林相宜遞了請柬,但林相宜自然不會來。
婚禮還算順利,被熱鬧的氛圍一烘,宋照寒逐漸沒那麽害怕了,都是沈化夙詐他的詭辯!
盧豔豔在孫琴宣入府後避開爭寵,相反,她日日請安事事退讓,在孫琴宣能心平氣和聽她說話後,先是拿出一副頂好的鑲金翡翠頭麵,隨後表達了想要離開侯府的意願。
“這樣的榮華富貴,你舍得放棄?”
“妾配不上。”盧豔豔低頭恭順。
這樣的態度極大程度取悅了孫琴宣,“你那兒子……”
“妾可帶走,此生絕不出現在您的麵前。”盧豔豔忙說,她來侯府為的就是給清哥一個安穩的生活,讓他能讀書識字,如今退路有了,錢有了,給清哥重新找個教書先生不是難事,她已無所顧慮。
孫琴宣自然不喜歡侯府後院的這些女人,正在猶疑間,宋星朗出麵幫了一把,“母親,讓他們滾吧,我看著就礙眼,那宋延清在外養了數年,侯府養不熟,日後也不會同母親一條心的。”
言下之意,我跟你一條心。
孫琴宣心想正統血脈就是不一樣,雖然無論誰的孩子都要尊稱她一聲“母親”,但正如宋星朗所說,養不熟,鄉野女子所生,要來幹嘛?保不準日後長大了,反咬一口,且她未來肯定會有自己的孩子,一個宋星朗就夠了,何必再留一個?
孫琴宣作為主母,有休棄妾室的權利,盧豔豔走的很快。
臨行前,她暗暗看了宋星朗一眼,那麽小的孩子,不知不覺竟然長大了許多。
等老夫人跟宋照寒得到消息匆匆趕來,流光院已經人去樓空。
孫琴宣悠悠的一句“侯爺不會舍不得吧?”讓宋照寒敢怒不敢言,他還有事求助孫卯仁。
盧豔豔一出盛京便藏了起來,隻暗中跟林相宜有書信往來。
林相宜回她:跑得好!
然後侯府後院就成了剩下這幾個女人的戰場。
繁花閣的兩位依舊花樣頻出,但因為孫琴宣根本不好欺負,她們也隻敢暗戳戳來,可劉錦舒就不同了,她敢正麵嘲諷,哪怕被用了家法,臉都扇腫了,人也在**躺了三日,但是稍微一見好,繼續挑釁,不要命的模樣漸漸讓人心驚。
剛入秋,就在宋照寒籌謀要如何報複林相宜的時候,永安侯府出了一件大事,震動盛京。
永安侯老夫人的親侄女,也就是府內的劉姨娘,對老夫人下毒證據確鑿。
老夫人當時用膳,覺得不適,起身之際一口黑血噴出,引得一陣驚呼。
這一查並不費勁,甚至劉錦舒根本就沒遮掩的打算。
順利程度讓孫琴宣都有點心生不安。
像是印證般,天子之怒雷霆而至。
永安侯在摘星樓重建上貪汙銀兩整整三十萬,褻瀆天機,惹得國師不悅,也惹得陛下不悅,這就罷了,府內還出了這檔子事,可見平時疏於管教,修身齊家,一樣都沒做到,還是在剛和離後,便跟朝廷大臣的女兒成親,樁樁件件,都是陛下的忌諱。
宋照寒被革職查辦,削去爵位,不過是一道聖旨的功夫。
永安侯府被貼上封條的時候,宋照寒仍不敢置信。
這場惡夢,好像從那夜開始,便再也醒不過來了。
一夜之間,盛京權貴中便少了永安侯府的位置。
陛下念及祖上功德,並未對家中親族發配貶奴,但沒了宋照寒,門楣落寞不過是朝夕之間。
同時跟著倒黴的,還有太後一黨。
這事沈化夙做得隱蔽且漂亮,陛下問他想要什麽的時候,他沉吟片刻,隻說想去邊境曆練兩年。
陛下望著沈化夙許久,欣慰地歎了口氣。
南蠻躁動,曆練是假,替父上戰場為真。
“陛下,等臣回來,臣便告訴您,臣要娶誰。”沈化夙擲地有聲。
陛下被驚了一跳,跟皇後還有蓉貴妃討論了一宿,也沒察覺出來是哪家貴女。
沈化夙離開的那日,林相宜送他至城外長亭。
“我等你啊。”林相宜笑著揮揮手。
不過兩年,相思不足以穿腸,她在修真界為了等一朵花開,可以耗費數十年,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沈化夙給林相宜留下了一整支的暗衛,還在羽林衛那邊打了招呼。
之後宋照寒一身狼狽地從大理寺出來,再要打擾林相宜的時候,都被突然冒出來的暗衛打得半死。
侯府覆滅,玉娘跟月容於一個深夜卷了細軟逃走,孫琴宣無暇顧及,無比後悔嫁給了宋照寒,這個廢物現在隻知道在房內喝酒!
老夫人沒扛過這次的毒,還是走了。
聽聞死前十分痛苦,可謂腸穿肚爛。
劉錦舒按照律例,被處以絞刑。
臨死前,她倒是怕得不行。
林相宜隔著人群觀望,見她身著囚衣,大聲喊著“我不想死!”“侯爺救我!姑母救我!”之類的話,汙黃的**流了一地,被吊死時,腳狠狠一蹬了,逐漸沒了聲息。
林相宜安靜看完,轉身離開。
前程往事,被她盡拋身後。
之後山河萬裏,全是晴光。
兩年,沈化夙從前鋒成了讓南蠻聞之變色的少將軍,真正能擔起將軍府的威望,而林相宜也成了皇商,有長公主誠王妃等人護航,生意遍布各地,同時充盈了國庫,惹得陛下龍心大悅。
陛下問過林相宜有無再嫁的心思,畢竟盛京喜歡她的男兒,還是不少。
林相宜隻是搖頭,“民女在等一個人。”
陛下莫名覺得這話好像在哪裏聽過。
此時華朝已經反應過來了,為此還跟林相宜置氣數日,說她不夠義氣,竟然什麽都不說,但是一個轉頭和好了,又瘋狂跟林相宜打聽。
對此林相宜無奈的同時反問回去:“你呢?衛深也去往邊境,聽聞屢建奇功,為了什麽?”
為了從一個小小侍衛,變成保家衛國的將士,一展宏圖之誌的同時,可以威風歸來,將天上月,變成手中寶。
華朝一點點紅了臉。
“我隻希望他平平安安的。”華朝輕聲。
林相宜不言,握緊了掌心的紅豆。
宸元二十二年春,南蠻退軍千裏,奉上停戰協議,甘願臣服。
這一戰打得每個人都心中叫好。
沈化夙攜軍歸來,陛下早已設好了接風宴。
城門大開這日,兩側不管是街道還是樓中都站滿了人。
眾目睽睽之下,烏雲血疾馳而來,馬上的青年輪廓愈發堅毅,眼神鋒利且堅定,一眼便叫不少女兒家紅了臉,可是不等荷包砸到他身上,就見沈化夙毫無停頓,策馬行至珍瓏閣下。
三樓的窗戶大開,林相宜坐在那兒。
二人對視間,長長的時光縫隙倏然愈合。
“林相宜,下來。”沈化夙身披銀甲,戰神一般。
林相宜揚聲問道:“做什麽?”
“下來,我們去成親!”沈化夙笑道:“我來兌現承諾。”
眾人嘩然!
跟著,林相宜竟是從三樓一躍而下,身段輕盈到好似羽毛般,快要落入沈化夙懷裏。
就這樣沈化夙還不放心,提氣躍起,將人接住後穩穩放在馬上。
烏雲血愉悅地嘶鳴一聲,奔向皇城。
陛下分別欠他們二人不少承諾,如此,便可全部用上了。
那年長亭,沈化夙便說了:“等我來娶你。”
林相宜抱臂笑著應道:“好啊。”
山河無恙,行路不孤。
(全文完)